第兩百五十七章 佛雲鎮

  南十蓁和裴小敦不再耽擱，上了馬車，離開了毒蛇寨。

  朝夕相處間，裴小敦對蘇壯頗有好感，一直朝後沖他招手，直至看不見他的身子。

  馬車駛了一會，南十蓁打開山匪王拿給自己的包袱，裡面放著兩套粗布衣裳和零零碎碎的五兩銀子。蘇壯也給了他一兩銀子，加起來便是六兩了，這是她們母子身上如今僅有的錢。

  南十蓁把四兩銀子分別放在鞋子和袖子裡頭。剩下的都是銅板，她把一些塞在裴小敦的香囊中，其餘的放置在衣裳中間。

  裡面還放著幾包藥粉，南十蓁聞了聞味道，和當初陸太夫送給她的防身之物一模一樣，知道是他讓蘇壯拿給自己的，便掛在腰間。

  除此之外，裡面還有一個木盒，放著幾個像痣一樣的小紅點，外面還粘著一小塊人皮般的薄狀物。

  這應該就是蘇大哥所說的東西了，南十蓁試著把東西貼到臉頰上，對著銅鏡比照一番，像真的一樣。

  「娘親，爹爹在哪裡？我們什麼時候可以見到他？」裴小敦說著，看見她臉上的東西，愣了愣，隨即拿起木盒裡的另一個，學著她的樣子貼到臉上。

  「娘親，敦兒也有。」

  

  南十蓁把東西拿下來，放回木盒中，摸了摸他的額頭：「很快就可以見到爹爹了。」隨即看著車外，思緒飄遠。

  ……

  「小娘子，還有三里的路程就到佛雲鎮了，此地到京城至少得花上半天的功夫，天色已晚，我們在鎮上先歇息一晚吧，明日再趕路。」

  南十蓁聞言，掀開車簾，朝天上看了看，天空昏昏沉沉的，烏雲密布，似要下雨了。

  她道：「也好。鎮上可有歇腳的客棧？勞煩大叔帶我們前往。對了，我身上沒有多少銀子，想要價錢低一些的，又安全的客棧。。」

  「好咧，佛雲鎮這個地方我常來，小娘子放心便是。」車夫大叔笑著加快了速度。

  他面容慈祥，聲音溫和，笑起來的時候像個相識多年的長輩，南十蓁對他印象不錯，絮絮叨叨地問了許多佛雲鎮的事情，他知無不言，全都不厭其煩地回答了。

  前往佛雲鎮的路拐來拐去的，小石頭遍布，馬車搖搖晃晃的，駛得十分緩慢。雖然只是短短的三里路程，可花了一柱香的功夫才趕到。

  「馬車裡坐的是誰？下來。」馬車剛到鎮子外頭，就傳來了吆喝聲。

  「小娘子，前面有官兵。」

  南十蓁掀開一個小縫隙，往前一看，果真有一大群官兵守在鎮門外頭，直勾勾地盯著她們。

  裴小敦已經醒了，南十蓁抱著他走下去，發現鎮門外面有幾十個人正在地上坐著，他們身旁圍了一圈木樁。

  那些官兵沖南十蓁招手，南十蓁隨著車夫大叔走過去，等距離他們僅有幾步之遙的時候，那些官兵突然抬手止住她：「行了，你就站在那兒，不用過來了。」

  南十蓁疑惑地停下腳步，眼神有意無意地看向周圍那些百姓，發現他們的言行舉止十分怪異。有的使勁撓臉，抓破了也沒有停下，有的則緊緊地抱著自己的膝蓋，不讓他人看清自己的臉，裡頭時不時發出獸類一樣的嗚咽聲。

  那些官兵上下打量著南十蓁她們三人，看了許久，疑惑地移開眼睛。

  他們問道：「你們是哪裡人？要到哪兒去？」

  車夫迅速上前，笑著應道：「回官爺，我們是毒蛇寨的人，我家少爺在外地做生意，出了點事情，如今生死未卜。這是我家夫人和小少爺，夫人擔憂少爺的身子，要到江陵找他。天準備黑了，無法繼續趕路，便想著在佛雲鎮歇息一個晚上，明日再出發。」

  那些官兵聽到毒蛇寨三個字，臉色驟然變了變，不自然地望了她們母子一眼，對上南十蓁面無表情的神色，側頭不知在嘀咕什麼。

  半刻，他們轉過頭來，說道：「把馬車拿過來，我們檢查一下裡面的東西，才能放你們進去。」

  車夫笑意盈盈地拱手：「多謝官爺。」

  那些官兵只是匆匆瞥了瞥馬車裡的東西，就給她們放行。

  南十蓁一語不發，她把帘子捲起來，等進了鎮子裡頭，發現街道兩旁空蕩蕩的，裡面的商販寥寥無幾，時不時有幾個官兵經過，不由得心生疑惑。

  「石大叔，你知道鎮上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看這架勢，和他們鎮子如出一轍，難道這裡也爆發了瘟疫？

  「小娘子，具體發生了何事我也不清楚，只聽說那些外地染上瘟疫和天花的病人想要混進佛雲鎮，被官府的人知曉，便派官兵在鎮子外頭大力搜查。等會到了前面，會有太夫給我們檢查身子，您得沉住氣，若是他們問起，就說是毒蛇寨的人，可別暴露了身份。」

  南十蓁知道車夫大叔這麼說一定有他的道理，沒有多問，爽快地應下了。

  果不其然，馬車行到一條岔路口的時候，有幾個太夫在路中央坐著，為過路之人檢查身子，周圍守著十幾個官兵。

  嘟囔埋怨的聲音時不時在人群中響起，但沒人敢違抗官兵的命令。

  輪到兩個男人的時候，他們突然不願意檢查身子，和官兵大聲叫囂，當眾起了衝突。

  那些官兵發現他們故意鬧事，聚在一起圍毆他們，但那兩個人也不是好惹的鼠輩，迅速和他們撕扯在一起，周圍頓時亂成一鍋粥。

  後面的百姓紛紛往後退，場面混亂，那些太夫不小心卷進其中，為了免受其害，全都站起來往旁邊躲開。

  官兵人數眾多，很快就把鬧事之人打得毫無招架之力，把他們扔到一旁之後，看見他們已經無法再鬧事了，這才整理著裝，站回原處，凶神惡煞地盯著後面的百姓。

  他們指著那兩個人：「誰再敢鬧事，下場就和他們兩個一樣。」

  後面的人有賊心沒賊膽，每個都老老實實地排隊，讓他們檢查身子，倒也沒出什麼么蛾子。

  南十蓁站在馬車上觀望情勢，發現那些官兵打人的時候，有十幾個男人趁那些太夫不注意，快速地進了鎮子裡頭，時不時警惕地往後看。

  那些太夫並未注意到，等他們坐回凳子上的時候，那十幾個男人已經不見蹤影了。不知是不是發現少了人，他們疑惑地看了看周圍，又若無其事地繼續給後面的人查身子。

  南十蓁前面約有三四十個人在排著，她叮囑了裴小敦幾句，才從馬車上下去。

  三人順順利利地進了鎮子裡，車夫把他們帶到一間名為「半路亭」的客棧外頭，走進去的時候很快就有小二迎了出來。

  車夫大叔把馬放到後院去了，南十蓁抱著南十蓁走到櫃檯前。

  小二看了她們一眼，笑著問道：「小娘子要上房還是下房？」

  「兩間下房，住一個晚上。」

  「好咧，兩間下房三十文錢。小娘子餓了吧，可否要備些酒菜？我們客棧的夥計很快就可以幫您送上去的。」

  南十蓁略顯詫異：「三十文錢？」說著，她往後隨意看了一眼，發現這家客棧有些破舊，但地方寬敞，坐在裡面用食的人也不少，但大多是男人，其中兩桌是她方才看見的十幾個男人，她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那些人一直警惕地望著門外，這一會也在打量著她。

  他們身材高大，身上都帶著一股肅穆的殺氣，南十蓁想到方才的事情，直覺他們不是一般人，不想打草驚蛇，趕緊收回目光。

  小二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以為她對客棧的環境不滿，趕緊出聲解釋。

  「小娘子，我們半路亭已經是佛雲鎮最便宜的客棧了，你若是不信，可以到周圍去問問，別家客棧的下房最少也要三十文錢。別看我們地方舊，客房可乾淨舒適著呢。我們在這裡開店五十年了，名聲在外，您放心住店便是。」

  「嗯，我們今晚就住這兒了。」南十蓁在包袱里翻找良久，才拿出三十文錢。

  「給我們來一盤花生和幾個包子。」

  「好咧，您先上客房等著，很快就給你上菜。」小二笑著引她們上樓，言行舉止間沒有絲毫不屑和怠慢。

  南十蓁上樓的時候，不經意往那兩個桌子看了看，發現他們也在暗中打量自己，故作坦然地轉回頭。

  不知是不是那些人起了疑心，看見她上了二樓才移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