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身世

  李寡婦原名石小梅，自從嫁到李家，便隨了夫姓，久而久之，大家都叫她李家娘子，很少有人記得她原來的閨名。

  南十蓁看見村長並沒有刻意和她保持著距離，並不意外。一村之長，終究是和別人不同的，即使心中不喜，也要在人前刻意隱藏真實情緒。

  這樣的人，懂得把握時宜和分寸，最難以讓人琢磨。當初爺爺要把她趕出村子，村長不僅同意，而且還經常唆使南家，後來事情不了了之，他也沒有多說什麼，把自己摘得一乾二淨，見到她的時候，偶爾還會打一兩聲招呼。

  村裡的人都說，村長人太好了，連災星都一視同仁。只有她知道，眼前這個看似面善的村長，其實也不過是一個偽君子罷了，為了在村民面前保持威望，才對她擺出一副假惺惺的和善模樣。而她以前，竟真的看不出什麼來。

  他在山水村當了二十幾年的村長，不過是因為他是村里唯一識字的人，以前曾經上過私塾，學過幾年。現在也算是一個小村官，每個月領幾百文錢的俸祿，用村民的話來說，叫吃官家的飯，正因如此，他在村里威望頗高。

  

  他住在西村，如今四十多歲了，有兩個兒子，一個出門在外做點小買賣，另一個在村里勤勤懇懇上工，日子過的不錯。他年紀也大了，什麼事情也不用做，倒也樂得輕鬆，平日裡無聊了便在村里閒逛著。

  「哎。」應石嘆了一口氣，知道南十蓁和李寡婦關係親密，也不隱瞞，惋惜切且悲痛道，「聽說石兄弟因病去世了，金香鎮的人讓人傳話到村里，早上小梅聽到消息後就急匆匆地走了。一時半會是回不來的。」

  他是長輩，比石大叔的年紀還要大些，以前在村里又和石家有些交情，即使李寡婦嫁出去了，也一直喚她的閨名。

  石大叔去世了？

  南十蓁呆愣在原地，怎麼會這樣？李大姐早上臨走之前還特意去和她打了一聲招呼，奈何她睡得太晚了，沒有知情。

  「原來這樣，多謝村長，我還有點事情，先帶敦兒回去了。」

  應石望著南十蓁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慢慢匯聚到眉眼間，直至消失得無影無蹤，隨即抬眼看了看李家院子，轉身就走。

  李大姐如今在村里比她還要無依無靠，一個人拉扯李小聰，李家和石家那些親戚都不待見她，唯一能說得上話的就是她。

  石大叔去世，她心裡定然非常難過，卻還去家裡和她告別，她今早若是早點醒來就好了，南十蓁心想到，也不知道李大姐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裴小敦抬起頭來，疑惑道：「娘親，小聰哥哥去哪了？」

  「小聰哥哥和李大娘去了別的地方，離我們這裡很遠，敦兒要好幾天才能見到他們了。」

  裴小敦還不明白遠的意思，對時間也沒有概念，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再問話。

  南十蓁回到家裡的時候，迫不及待地問道：「相公，李大姐可曾讓你傳話給我？」

  李大姐院子裡養了一些雞鴨，和一頭豬，她突然一聲不吭地離開，那些牲畜成了一個棘手的問題。這麼短的時間裡，她定不會到西村去找李石兩家的親戚，今早前來可能就是為了拜託自己這幾天幫她照拂家裡。

  裴寒墨想了想，道：「她好像想讓你幫忙餵養家裡的牲畜，當時她眉色焦灼，還沒說上幾句話便走了。發生了何事？」

  南十蓁解釋道：「石大叔去世了，李大姐一大早就去了金香鎮，來回至少也要十多天的路程。」

  往返坐那些拉貨的馬車，最快也要花上四五天的時間，在那裡幫忙處理後事，又要花上不少時間，沒有半個月，李大姐是回不來的。

  裴寒墨解釋道：「當時也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便沒有告訴你。」

  南十蓁愕然。

  她方才還沒來得及思考這個問題，沒想到裴寒墨倒先跟她解釋了，依他的性子，就會被人誤會了，也不會多說一句才是。

  她沖他笑了笑：「無事，我也是方才聽村長說才知道的。相公，時辰不早了，我要回南家了，你在家裡等我們娘倆。」

  南十蓁抓了一隻大公雞，和昨天買的那兩匹布去了西村。村民們都上工去了，一路上倒沒遇上其他村民。

  剛過木橋，發現幾個孩子在西村口附近玩鬧著。

  他們遠遠瞧見了她，一個孩子大聲說道：「災星來了。」

  其他孩子不約而同地停下手中的動作，尋聲望了過來。南十蓁神色自若地走過去，臨近他們的時候，那幾個孩子退到一旁，傻愣愣地望著她。

  若是以前，他們一定會開口嘲笑她，嘴裡大叫著災星，向她扔石頭。

  只是那些人當中大部分是前些日子在西瓜地里吃了虧的，又知道連他們的老大陸二牙都被她給打了，心裡多了一絲懼意，便不敢吭聲了。

  南十蓁走著走著，突然停下來，轉身一望。

  那些孩子嚇了一大跳，愣了片刻，一鬨而散。

  裴小敦咯咯咯地笑著，道：「娘親，他們怕你。」

  的確如此，看來前些日子沒白教訓陸二牙。南十蓁低頭看著自家兒子燦爛的笑容，突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板著臉道：「他們怕娘親，敦兒怕不怕？」

  裴小敦使勁地搖了搖頭，一臉討好道：「敦兒不怕，敦兒可喜歡娘親了。」

  南十蓁非常滿意他的回答，帶著他進了南家院子。南老爺子和南老夫人正在大院裡的長椅上躺著歇息。

  南十蓁趕緊打了一聲招呼：「爺爺奶奶，你們都在家呢。」

  裴小敦跟著她甜甜地叫了一聲曾外祖父和曾外祖母。

  看見她來了，南老爺子微微睜開眼睛，半坐起來，不冷不熱道道：「回來了？」還是像過去那樣，一點親昵也沒有。

  南十蓁點頭，說了兩句話便進了左側房。

  等她走遠了，南老夫人坐起來，拍了拍南老爺子的腿，疑惑不解道：「老頭子，那丫頭最近怎麼頻頻回來？以前可是一年才捨得回來看她娘一次，莫不是出事了？」

  南老爺子往後躺去，閉目養神，不以為意道：「就算出事了，那也是他們的事情，我們就別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