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山間野人

  她緩緩抬起頭來，那是怎樣的一個人。蓬頭垢面，頭髮雜亂得像是山間纏繞的藤蔓，結成一塊一塊的，蒼蠅在他頭上飛來飛去。

  他的鬍子很長很長，長得超過胸口了，不僅如此，他的臉全被頭髮和鬍子蓋住，露出一雙漆黑的如同野獸的眼睛。

  身上穿著一件髒得看不出顏色的破爛衣服，衣服的破洞裡露出如黑炭般的皮膚，赤著宛如和周圍的泥土合二為一的雙腳。

  南十蓁不知他是人還是鬼，那一瞬間，她連呼吸都快停止了，渾身僵硬，眼神呆滯，她的身子仿佛墜入冰窖，寒冷無比，動彈不得。

  幸運的是，那個人和她隔著一段距離，筆直地站在那兒，沒有走過來。南十蓁頭皮發麻，感覺自己的頭髮都快掉出來了，半響的功夫她啊的尖叫一聲，扔掉手中的竹罐，快速往回跑。

  她拼命跑著，不敢回頭看，途中踉蹌幾次，險些摔倒，終於在她身子快要虛脫的時候，跑到了李寡婦身旁。

  她氣喘吁吁，支支吾吾道：「李…李大…大姐，快跑。」

  李寡婦被她突如其來的奇怪反應嚇了一跳，待靜下心神，她疑惑道：「大妹子，你怎麼了？」

  南十蓁不斷喘著粗氣，面紅耳赤，胸口不斷顫著。

  

  她伸手指了指身後，道：「那邊有人…不對，是鬼。」

  李寡婦滿腹狐疑地瞧了她所指的方向，空蕩蕩的，什麼東西也沒有。

  她道：「大妹子，那邊什麼東西都沒有。」看著南十蓁擔驚受怕的模樣，她猜想南十蓁是看見什麼可怕的事情了，道，「你剛才看見什麼可怕的東西了嗎？」

  沒有嗎？

  南十蓁歇息了半響，心臟終於開始平穩跳動了，她極其緩慢地轉過頭去，身後除了樹，什麼也沒有。

  她不禁鬆了一口氣，身子一軟，跌坐在地上。

  幸好，幸好那個東西沒有跟上來。

  「大妹子，怎麼了？」李寡婦又問道。

  南十蓁歇息了好一會，抬頭應道：「李大姐，我剛才去打水的時候看到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他的臉上全是毛，只露出一雙眼睛，像…像一隻猴子。」

  南十蓁唯一能想到的形容詞，就是猴子了，她到現在還不知道剛才看見的是人還是鬼。

  李寡婦蹙了蹙眉頭，她相信南十蓁所言不虛，但從未聽過附近的山上有這樣一個奇怪的人，安撫了南十蓁半響，兩個人背著柴火下山了。

  南十蓁走在前面，回去的路上時不時往身後看幾眼，確定那個東西沒有跟上來才安心。

  午時已到，那些柴都搬回家了，李寡婦停在院子外頭，低聲問道：「大妹子，你剛才真的看見了奇怪的東西？」

  李寡婦對那些邪乎的東西半信半疑，方才在山上是故意露出不害怕的模樣，給自己壯膽的，如今一回到村子，便趕緊問了出來。

  南十蓁點了點頭，應道：「李大姐，我敢肯定自己沒有看錯，當時太害怕了，我急匆匆的跑回來，竹罐扔在那兒了。」

  那個人有影子，南十蓁不得不相信她方才見到的東西是真的，若那個人不是鬼的話，應該是一個身居荒山的野人。

  可是她在村里生活了這麼多年，從未聽說過有人居住在山上。

  想到此處，她接著問道：「李大姐，我們村裡有人居住在山上嗎？」

  那個人給她的感覺太震撼，她到現在還是無法緩過神來，那雙野獸般散著綠光的眼睛，想想就嚇人。

  李寡婦沉吟半響，應道：「我也不知道，好了，大妹子，你也別多想了，好好在家歇息，以後我們不去那個地方便是。」

  南十蓁出聲應答。

  她現在開始懷疑自己方才看見的東西是真是假了，不過那個地方以後她是不敢一個人再去了。

  「大妹子，我……」李寡婦話鋒一轉，低著頭，欲言又止，雙手緊緊地合著，顯得有些侷促。

  南十蓁看這架勢，以為她被自己嚇到了，問道：「李大姐，怎麼了？」

  李寡婦沉吟半響，臉色憋得通紅，還是沒能把話說出來。

  南十蓁越發迷惑了，她從未見過李寡婦如此模樣，難道她有難言之隱？

  她抓住李寡婦的手，笑意盈盈道：「李大姐，有什麼話你只管說便是，在我面前沒什麼好隱瞞的。」

  許是南十蓁溫暖而純淨的笑容給了李寡婦勇氣，她小聲問道：「大妹子，我想跟你學做…做水果拼盤。你願意教…我嗎？」

  李寡婦吞吞吐吐的，花了好長時間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說罷，她埋著頭，更加局促不安了。

  南十蓁恍然。

  原來李大姐想和她學做水果拼盤，難怪剛才如此吞吐。

  看見南十蓁沒有回話，李寡婦急了，抬頭解釋道：「大妹子，你別誤會，我不是想和你搶生意，只是…想學點東西，多賺點錢而已。」

  李寡婦越說越小聲，說到最後臉紅得跟個煮熟的蝦子似的，緊張、擔憂、侷促的表情在她臉上一覽無遺。

  蘇子詡差點失笑。

  李大姐把她當成什麼人了，這點小事也能緊張成這樣。

  她緊握著李寡婦的手，笑道：「李大姐，若你想學的話，我自當樂意教你。即使你今日不說我也是想問你的。」

  李寡婦和她情如姐妹，平日裡可沒少幫襯她，加上兩個人經常一起出去賣西瓜，她早就想和她合作了，只是不知道如何開口。

  李寡婦面色舒緩不少，詫異道：「真的嗎？」

  不過是一瞬間的驚喜，便面露頹然與愧疚之色。

  她連這種話都說得出口，大妹子卻沒有怪她，她都沒臉面對大妹子了。

  「李大姐，我說的自然是真的，若你下午有時間，就過來我家裡，我教你。」南十蓁語氣很輕柔，聽上去甚是舒坦。

  李寡婦緊提的心總算是放鬆不少，和南十蓁說了幾句話之後，便訕笑著走了。

  看見李寡婦走了，南十蓁關上院門，回到屋裡喝了好幾碗水。

  「娘親，娘親。」裴小敦從房間裡走出來，抱著她的大腿，甜甜地叫了一聲。

  南十蓁摸了摸他的頭，在屋裡安靜地坐著，努力把今天看見的東西忘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