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下棋之道

  回去的一路上，鄭紫秀都沒有再和玉川說任何一句話。

  其實玉川能理解鄭紫秀的心情，若換做是她自己處在鄭紫秀的位置上，她恐怕也不會給自己好臉色的。

  春公公奉命親自送鄭紫秀回雨花台，也是一直跟在鄭紫秀的轎輦之後的。

  轎輦旁邊有枇杷伺候，玉川不擔心。默默地緩下了腳步，出了錦華宮，玉川便合上了春公公的腳步：「公公的這一手棋，下的真不錯！奴婢不小心就成了棋局中人，還真是……防不勝防啊！」

  其實玉川的心裡並不能很確定桃雲和春公公有關，但不管如何，暫且一試。畢竟……她日後，有用得到春公公的地方！

  春公公的心下一凜，沒有想到玉川竟然能想到這個地步！

  

  但是表面上，他到底還是要裝作不動聲色的樣子：「嗯？玉川姑娘在說什麼？咱家可能有些聽不太明白！姑娘是說，咱家在下棋？咱家平日裡是會陪著皇上下一下，說起來，棋藝還算是不錯的。不過……咱家沒有和姑娘下過，就不知，姑娘這話的意思了！」

  老東西，裝的還挺像！

  玉川垂了眸子，嘴角卻勾勒出一抹笑容來：「春公公好頭腦！知道這宮裡頭，哪個主子其實都是靠不住的！還不如自己培養出一位主子來，日後若是遇著事情了，總算是有個保障！」

  玉川的話，其實說的已經很明白了。

  而春公公的眸色，也越發凜冽了起來：「玉川姑娘，有些事情，有些話，可不能亂說！咱家的主子是皇上，皇上就是咱家最大的保障。你以為，咱家還需要做別的多餘的事情嗎？」

  多餘？玉川可不覺得是多餘！

  固然，在這九重宮，甚至可以說是這大越朝裡頭，皇上那都是主子！只要牢牢考住皇上這棵大樹，旁人的心思如何，都根本無需放在心上。

  可九重宮裡頭，不僅僅有皇上。還有的，是瞬息萬變防不勝防的局勢。

  就拿今天的事情來說，其實不管桃雲有什麼野心，也不管這位春公公究竟在張羅著什麼旁人不知道的秘密。只要和她洛玉川沒有關係，她並不想捲入其中，至少不能在這個時候捲入其中。

  可是這事兒根本沒有和玉川商量的餘地，她就這麼莫名其妙地被卷進來了。

  雖然她依靠著鄭紫秀，鄭紫秀依靠著皇上，那又如何？

  作為一個奴才，若不能在這宮裡頭給自己留一條後路，恐怕日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當然了，桃雲這事兒能不能成，也和玉川沒有關係了。

  可如果玉川不能抓住這一次的機會，那她就太對不住自己了：「春公公，算起來，您和桃雲這也已經是欠了我一個解釋了吧？如今我家娘娘不信我，無端端的被你們卷到這一灘渾水之中，公公難不成以為，我就是個小小宮女，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不成？」

  玉川已經把自己的心思說的很明白了，她需要春公公欠她這個人情！

  既然已經和鄭紫秀沒有辦法解釋清楚了，還不如想想其他的法子，將這件事變成自己日後可能用得到的優勢。如此一來，當這麼一遭棋子，她才算得上是物盡其用不是嗎？

  春公公早就聽明白了玉川的意思，可活在宮中這麼多年，他早就如魚得水。他以為，若是隨便哪個宮女太監都能跑到他的面前來和他提什麼要求，他這個太監總管，豈不是白當了？

  抖了抖手中的拂塵，春公公的眼中仍舊帶著笑容，卻沒有一絲漏洞可以給玉川鑽：「你說的沒錯，你就是個小小宮女而已！雖說秀良媛日後會成為你的靠山你眼光不錯，可也還是不要太痴心妄想了！能用你，是你的福氣，你又何必……討價還價？」

  福氣？這位春公公，還真是把自己看的很高！

  可既然玉川敢來和春公公說這些，便是有自己的把握的。

  這九重宮裡頭的秘密那麼多，誰知道哪個就和春公公有關呢？

  湊近了春公公，玉川的目光是放在前方晃晃悠悠的轎輦上的，語氣卻帶著狡黠的笑容：「玉川不求公公做其他的，也知曉以公公的身份，不可能給玉川做什麼事情。」

  玉川的雙手把玩著自己的帕子，腳步和春公公保持平齊，本打算日後再說的話，卻要提前說出來了：「可公公難道不想知道……從儀奴巷丟了的那個人，去了哪裡了嗎？」

  伴隨著春公公瞳孔的驟然緊縮，玉川的眼也從那轎輦上收了回來，而後落在了春公公的瞳眸之中：「這九重宮裡頭有很多秘密，說不定有些秘密，就是我知道，而公公不知道的呢！」

  玉川的眼神仿佛在明明確確地和春公公說什麼，可他到底也不是被一兩句話就能打敗的人。

  很快，他那驟然緊縮的瞳眸，便恢復了正常。看著玉川的眼中，更帶了幾分陰鬱：「你不要以為，幾句似是而非的話，就能讓我如何。你說得對，這宮裡頭秘密不少，可你能知道的，也不過就是那麼幾個而已！」

  復又抖了抖自己的拂塵，順便利用那拂塵將玉川推了開去，春公公面色如常，眼神也不改犀利：「你若是早就知道咱家的秘密，又何必等到今日？咱家的身份，在這宮裡頭，可是一把利器，你會傻到不用？」

  是利器，能傷旁人，當然也能傷了自己！

  玉川順著那拂塵復又站向了一邊去，而後卻嗤笑一聲，搖了搖頭：「若是凌霄聽了公公這般不在意的樣子，怕是要傷心了！怎麼說，也跟著公公那麼多年。不過也好，對於凌霄來說，這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凌霄這個名字，是玉川第一次在宮中提起。

  也是這個名字，讓春公公那完美無缺的掩飾，終於有了裂痕！

  他瞪大了眼睛，這一次，字啊也不敢小瞧玉川！

  他一把拉住了玉川，腳步都頓了下來：「你知道凌霄？他非是梁州人，也不是駢州人，你怎知道他？還是說，你的背後有什麼人讓你告訴我？是秀良媛嗎？她到比我想像中的本事要大！」

  其實春公公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也在觀察玉川的表情和動作。

  所以很快，他就自己否認了自己的這個說法：「不，不是秀良媛。你不是為她而來！」

  這是春公公第一次知道，在這宮裡頭的宮女太監，竟然真的有一個他無論如何都看不穿的人！

  凌霄這個名字，早就已經不該在這宮中被提起了！而若是被提起，也不會有人知道他還活著！可眼前的洛玉川竟然知道！

  玉川就任由春公公那麼凝視著自己的眼睛，實際上她還是很佩服春公公的。一個眼神就能讓人發自內心膽寒的，在這九重宮裡頭，春公公也算是一個了不得的人物了！

  不過她是洛玉川，是重新得了一次機會的洛玉川！

  對於這樣的眼神，她沒有任何懼怕的意思：「公公既然知道，也不必費心去看我到底想幹什麼。反正我不會告訴公公的。如今，秀良媛一定會對我有所提防，我說這個名字只是想讓公公知道，公公若樂意欠我這個人情，我日後不會為難公公，我只求自保。」

  其實從一開始，玉川的計劃里，就沒有春公公的。

  她了解春公公，春公公在宮中伺候了這麼多年，誰占了上風，誰就是主子！

  所以玉川的眼中沒有任何的雜質，讓看慣了人的春公公心裡，那幾份猶疑都少了一些：「好。看在凌霄的份兒上，咱家給你這個機會！但機會只有一次，若咱家知道你在騙咱家——」

  「呵呵……」

  輕笑一聲，有了春公公的話，玉川方才放鬆了下來，說起話來的時候，也沒有之前那麼劍拔弩張的模樣了：「公公的手段，奴婢知道。公公放心，奴婢只求自保，不會損害公公的利益。」

  言盡於此，再多的，玉川也不能說了。

  春公公只是點了點頭，而後復又上下打量了玉川，他們之間的交易，也就算是如此達成了：「從前倒是小看了你這個宮女！你進宮有什麼目的，咱家也不想知道。可記住你今日說的話，若有朝一日，你損了咱家的利益，咱家……絕不放過你！」

  在宮裡頭，情誼是保不住的。只有交易，才會永存！

  春公公謹遵皇上的命令，親自將鄭紫秀送回了雨花台。

  鄭紫秀回來之後，便直接將自己關在了寢殿之中，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入內打擾。其實玉川清楚，她這個命令，就是衝著自己來的！

  雨花台的眾人都知道自家娘娘心情不好，誰也不敢多加打擾。

  連小俊子的腳步聲，都輕了幾分，卻還是擔憂著玉川的：「玉川姐姐，您看……今兒到底怎麼回事啊？您還是去給娘娘解釋一下吧！」

  若是鄭紫秀想聽她的解釋，她還會被關在外頭嗎？

  可如今多了個桃雲，她的計劃，也必須要提前了！不管鄭紫秀信不信她，這一次，她總歸是要配合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