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冷宮之中

  其實玉川一向都不怎麼喜歡旁人對自己說話太強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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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今日裡頭宇陽厲一直在這麼說話，卻並不曾引起玉川的反感。

  看了看宇陽厲身後等著的那小太監，到底，玉川還是點了點頭：「好了，時辰也不早了。奴婢得儘快回到雨花台伺候娘娘去了。王爺……可還有其他的事情？」

  看得出，玉川可不是著急趕著回雨花台，而是不想繼續和自己說話了。

  不過宇陽厲也不生氣，他只微微一笑，復又後退一步，把路給玉川讓了出來：「要送去冷宮的東西，本王自會交到玉川小娘子的手裡的。還望小娘子莫要心急，本王不是言而無信之人。」

  心急？玉川才不會心急！

  沒有再回答宇陽厲的話，玉川便大步向前，朝著雨花台走了去。

  而這個時候的雨花台，可謂是最熱鬧的時候了！

  大約是知道鄭紫秀被太后叫去為難了，雖說皇上並沒有親自現身，但前腳鄭紫秀從祥瑞殿回來，後腳大批大批的上次便進了雨花台。看得出，宇揚烽是真的對鄭紫秀上心了的！

  上次都來了，妃嬪們就算是做個面子，也都要來和鄭紫秀套近乎的。

  不過鄭紫秀也沒那麼多精力一個一個的去應付，大部分都讓小俊子處理了。只放了平日裡就交好的姚才人和柯常在進來。雖說之前鄭紫秀和柯常在不對付，可也不知道是因為這深宮裡的寂寞，還是因為她們到底共患難過。兩人的關係，卻是日漸好了起來！

  那姚才人自然不必說了，本就是在鄭紫秀為難的時候還來關心過的人，這會兒自當已然成為了鄭紫秀能說貼心話的好友。

  玉川回來的時候，恰好碰到了給正仔細秀送東西來的宮女們離開。瞧著，連一向清高的何香菱都派了人來給鄭紫秀送禮，可見鄭紫秀在宮中的地位，已然今時不同往日了。

  問了小俊子，玉川才知道，宮中的大部分人都是聞風而來的。卻也有以曲明鳶為首的那一小部分，仍舊是怎麼看鄭紫秀怎麼不順眼，自然也不會來給鄭紫秀送禮，甚至還傳出了許多風涼話。

  不過玉川不會在意這些風涼話，鄭紫秀也不會在意。

  因為傷著，所以玉川還不需要去殿前伺候、這邊剛回到自己的房中，那邊枇杷便提了個食盒子過來放在了玉川面前：「姐姐，這是今兒有個小太監送來的，指明了要給姐姐的。說是盒子裡是梁州特產，也沒說是哪個宮裡頭的，姐姐看……收還是不收？」

  梁州特產？那怕是除了宇陽厲之外，就不會再有旁人了吧！

  微微一笑，玉川瞧著那倒還算是精緻的食盒，只覺得宇陽厲的速度還真是挺快的：「既然是梁州特產，便放在這裡吧！正好我下午要去看一位宮中的叔伯親戚，給他帶過去，倒是正好！」

  自打進了雨花台之後，在枇杷的印象里，玉川雖說不算是不苟言笑，可平日裡也很是嚴肅清冷。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玉川臉上這樣溫柔的笑容，愣了愣，才對玉川掩嘴一笑：「玉川姐姐，這怕不是心上人送來的吧？」

  一邊說著，她還一邊怕玉川生氣一般，不由自主地向後退。

  而玉川則是愣了愣，突然明白過來了什麼一般，站起身作勢就要打枇杷。還好枇杷跑得快，玉川的臉頰倒是有些微微泛紅了起來。

  她今兒……這是怎麼了？

  眼瞧著今日姚才人和柯常在是要在這裡用午膳了，玉川也不用伺候。平日裡鄭紫秀也不限制玉川，所以玉川便讓小俊子給鄭紫秀說了一聲，鄭紫秀便放她去了冷宮裡頭。

  冷宮是不屬於這九重宮任何一重的，它地處九重宮的最外圍，連儀奴巷都不如。玉川拿著雨花台的令牌，自然是可以進去的。

  宇陽厲送來的食盒子裡頭，裝著的的確是兩周特產，看上去多是一些女子愛吃的小吃食。玉川也不客氣，留了兩樣自己喜歡的，剩下的才要去送給那位叔伯。

  當然了，食盒子裡頭除了這些特產，還有一封信。信封沒有署名也沒有封起來，倒像是在引誘玉川一探究竟一般。

  不過有時候，好奇心可不是什麼好東西。

  玉川之將那封信拿起來看了一眼，而後便收進了袖子裡。不管宇陽厲要把這東西給什麼人，或者說心裏面寫了什麼東西，她都沒有興趣。能把東西安然送到，才是她要做的。

  這不是玉川第一次進冷宮，只是物是人非，冷宮之中蕭索仿若千年不變，人心卻早已難回從前了。

  冷宮這個地方，大概也是九重宮裡頭最沒有規矩的地方了。

  只要投入冷宮的人不死，這些太監宮女們就不會擔責任。當然了，如若是這些妃嬪們想要自殺，也不會算在太監宮女們的頭上。畢竟都是被皇上厭棄了的人嗎，又有什麼人會在意呢？

  其實冷宮的活計，沒什麼前途，但也不算是沒有油水。在冷宮裡頭，日日面對著一些瘋婆子，便也當做是養老了。

  玉川的叔伯，便是這養老之人中的一個。

  見到他的時候，玉川還真覺得，他同自己的父親有一些相似。

  雖說已經入宮許多年了，這位叔伯的身上倒是沒有其他老太監的那種濃厚的脂粉氣。

  他身著洗的都有些褪了色的衣衫，見著玉川，倒是熱絡的狠：「好了好了，不用行禮了！我入宮早，你們這些小輩的出生，一個都沒有趕上！如今我是洛公公，你也是宮中之人，咱們就不必客套那麼多俗家之禮了。」

  這位叔伯隨性的性格，倒是和父親那般一心只想往上爬的勢力和虛榮全然不同。

  將那食盒子遞給了洛公公，玉川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叔伯，我也進宮許久了，都不曾來看過你。今日一來，便是有事，當真……對不住叔伯了！」

  玉川的直接，倒是讓洛公公心生好感。

  笑著接過了那食盒，洛公公便帶著玉川往冷宮裡頭走：「行了，沒事的。你和你父親的關係，別看我在這深宮之中，也是知曉的。從前你一定以為，我也是你父親那般的人，所以來不來看我，其實沒有什麼要緊。」

  看得出來，這位洛公公的心裡，是真的沒有那麼多世俗的東西：「我如今也不過是受人之託，所以才見了你這一面。咱們二人只有洛家這一個維繫，實在是算不上親近的。」

  在這宮裡頭，能看的這麼開，想來這些年，洛公公也經歷了太多。

  和他聊天，到算是有意思。雖說聊得都是一些洛家的家常，也大部分是洛公公在問，玉川在回答。

  但是這種純粹的聊天，在這九重宮裡頭，實在是太難得了。

  他們幾乎一直走到了冷宮的盡頭，才在一所破敗的門前停了下來。

  這扇已經快要腐朽了的木門，讓玉川的幾倍不由自主地繃直了起來。她渾身上下，都生出了一種十分不悅的感覺，本能地抗拒進入其中。

  果然……那樣的事情，儘管如今依然是前世，卻也讓她從骨髓里，就感覺到了寒涼啊！

  洛公公也感覺到玉川的不對勁，便停在了那門口，朝著門裡看了一眼：「玉川，你怎麼了？冷宮的確讓人不舒服，不過你放心，裡面只有她一人，我在外頭等著，若有什麼事，你喊我就是，不會讓你受傷的。」

  是否受傷，玉川倒是真的不在意。

  不過有些事，她也沒法對洛公公開口。

  到底，她還是感激地看了一眼洛公公，而後深吸一口氣，便朝著那冷宮裡頭踏了進去——

  已經快要入冬的天氣里，冷宮裡頭可沒有生火盆。而且這所宮殿又在冷宮的最角落裡頭，所以就顯得越發寒涼。進門便聞到了一股霉臭的味道，熟悉得讓玉川厭惡地皺了眉頭。

  雖說從外頭看，這是一所宮殿，可年久失修，到底不大。

  能住人的地方，更是只有那麼一間。

  玉川點了桌子上那盞已經落了厚厚灰塵的蠟燭，這才將這冷宮之中照的明亮了些。

  而亮光一發出來，她便聽到裡頭發出了一聲響動。

  那寢室里，便是她今日要見的人了，也是她這封信，要交給的人。

  「誰？」

  一個蒼老而嘶啞的聲音，從裡面出納了出來。聽上去，那人似乎已經被這冷宮磨得沒有了生氣，只這麼一句話一個字，都透出濃濃的蒼涼和絕望。

  只是玉川的心裡，也沒有同情。

  入了這冷宮的，要麼就是真的有罪，要麼就是連自都護不好的蠢女人。對於這樣的人，她有什麼好同情的呢？

  打著蠟燭繼續向前，當玉川看到那個坐在床榻上的人的時候，卻愣了愣。

  她低著頭，看不清是什麼模樣。只知道，在這樣寒冷的天氣里，只穿著一件冬衣的她，骨瘦如柴。

  方才明明聽著是個蒼老的聲音，可實際上，看上去她的年歲也不超過二十五歲。一頭長髮，早已在背後結成了亂糟糟的蛛網一般。她的雙手拄在床邊，像是起床都要耗盡所有力氣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