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主僕之談

  有了宇陽厲作證，其實春公公都不必著人去問宇陽厲了。

  他的心裡很清楚，依照玉川這種性格，若不是真的有這樣一回事，她是不可能說的這麼篤定的。也就是說，至此，她們雨花台的嫌疑，基本上可以排除掉了！

  雖然春公公之前聽說的時候也覺得，玉川這個小宮女雖說才入宮，可做起事情來的時候比旁人穩重的多。若真的是她去了楊柳殿，絕不會那麼輕易就被人抓住把柄。

  所以到底，春公公那犀利的目光，還是從玉川的身上移了下來：「玉川姑娘好本事！日後秀良媛在宮裡頭平步青雲，姑娘便是那一等一的人上人了！」

  「只是……」

  抖了抖拂塵，他看了一眼站在旁邊低著頭的小俊子，雖說眼中的神色和之前沒有差別，但到底還是有什麼東西變得不一樣了：「姑娘切莫記得，宮中之人，出頭最盛的那個，便是死的最快的。姑娘和娘娘已經引起了旁人的注意了，還望姑娘……好自為之。」

  這一點，玉川的心裡比誰都知道。

  可有的時候，她所想的觀點，也和春公公不一樣。

  宮裡頭，出頭最盛，又當得起這一分盛的人，實在是罕有。既然出了頭，便要牢牢掌控住宇揚烽的心。只要將宇揚烽的心掌控住了，就算是旁人再想如何，當得起這份出頭，那便無所畏懼。

  很幸運的是，鄭紫秀有這個資本，也有這個運氣，更有這個野心！

  請記住𝕓𝕒𝕟𝕩𝕚𝕒𝕓𝕒.𝕔𝕠𝕞網站，觀看最快的章節更新

  因為不是玉川在廊下值夜，所以到底，她也只是對著春公公福了福，便離開了寢殿。

  她就當今日，春公公是在提醒她了。

  但是不管是她還是鄭紫秀的心裡都很清楚，選擇了這條路，就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了！

  躺在宇揚烽的身邊，聽著宇揚烽連睡夢中都念叨著那個人的名字，鄭紫秀的眼角，終究還是落了淚——

  九重宮裡頭的一夜，有多少女人會流淚，就有多少淚水會淹沒女人的期待。

  多少人翹首等著盼著宇揚烽處置鄭紫秀，卻等來的，是宇揚烽宿在了鄭紫秀這裡的消息！除了雨花台的人，沒有人會知道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一大早，九重宮仍舊是忙碌的。

  經歷了那麼多的問題之後，玉川方才真覺得自己是個傷病患者。到了下半夜裡頭的時候，她的屁股就開始又疼得不行。小宮女還專門叫了齊太醫過來，又給玉川換了一劑藥方。

  這雨花台也不是沒有玉川就轉不動了的，所以第二日玉川便將前頭的事情都交規誒了小俊子和枇杷。她也是時候好好休息休息，然後睡上一覺了。

  皇上是宿在這裡的，其實說起來，早上怎麼都是個吵。皇后那邊派了人來詢問秦眉月的事情，太后那邊似是也對宇揚烽宿在雨花台這件事情很不滿。

  可饒是這大早上就吵吵嚷嚷的，玉川也仍舊睡得香甜。她實在是太累了一些，也實在是受了傷需要好好養著。

  還好，這麼吵的情況下能睡著也算是她的福氣。更福氣的是，也沒有人來打擾她睡覺。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到了傳午膳的時候了，玉川依舊是被吵醒的。因為今兒雨花台的午膳，是皇上親自著人傳過來的。比平日裡還多加了兩道菜，已經有許多妃嬪聞風而來，等著給鄭紫秀賀喜了！

  枇杷下了值夜之後，便就來看玉川了。

  瞧著玉川行了，她也是舒了一口氣，而後將手中的食盒放在了玉川的床榻邊：「姐姐，昨兒沒有您看著，皇上在這裡，咱們幾個小的還真是有些不知所措了呢！」

  一向宇揚烽來雨花台，都是玉川伺候在鄭紫秀身邊的。玉川倚重的枇杷和小俊子，也都是新調來的。唯一一個鍾靈還算是能把持著一些，也鄭紫秀趕走了，做完，想來伺候的奴才們的心裡，多少都是忐忑的。

  大概是因為受了傷，所以玉川此時此刻還真是沒有什麼食慾。

  沒有動旁邊的飯盒，反而讓枇杷給自己到了一杯茶來，玉川才微微一笑：「這些事情，日後你們總歸都是要上手的。早些上手，我也早些卻輕鬆一些，你們以後也不會手忙腳亂了不是？」

  瞧著玉川的樣子，那枇杷也是點了點頭，而後站起了身來：「咱們娘娘體恤姐姐，一會兒說是要親自來看姐姐呢！那奴婢就不擾姐姐和娘娘說話了，這會兒啊，也真是有些困了呢！」

  玉川喜歡枇杷，便是因為她懂事伶俐。

  枇杷剛走，鄭紫秀果然就親自過來了。

  她的手裡頭也提了食盒，穿著的卻仍舊是昨兒那身玉川給她改的海棠裙。

  瞧著玉川已經醒了，她的眼中到是十分溫和：「你昨兒也沒說早起要穿什麼衣裳，所以我也沒敢換。玉川，你醒了就好。這是今日皇上賜的菜，我專門哪來，讓你嘗嘗的。」

  要說鄭紫秀如今，那是真心對玉川好的。關於這一點，玉川的心裡還是很感動的。

  只是這般好……大概終究還是有所目的的。

  將枇杷帶來的食盒放在了一旁，玉川打開了鄭紫秀帶來的食盒，飯菜的香氣便溢滿了她的鼻尖：「魚翅海產，都是加急了從海邊運來的，平日裡難得吃到，皇上是真的對娘娘上了心。」

  也只是看了看，玉川並沒有吃。

  齊太醫才叮囑過她，海鮮一類的東西，是最容易阻礙傷口癒合的。她不是不想吃，而是吃不了。

  瞧著玉川似是沒胃口的樣子，鄭紫秀也不勉強玉川。

  她只是嘆了一口氣，而後目光灼灼地看向了玉川：「昨兒時間緊張，我只是賭了一把，答應了你要走上這條路，卻不知……你竟真的能做到！今日……你沒有什麼事情是要告訴我的嗎？」

  其實玉川本來還想再觀察一下，不願讓這一天這麼快就敲定下來的。

  不過經歷了昨兒的事情，如今就是趕鴨子上架，也沒有了她們回頭的餘地了。

  那人的事情，鄭紫秀總歸是要知道的！

  趴在床榻上，玉川復又喝了一口水，這才繼續道：「她叫柳清砂，是柳相國大人的私生女。不過一直養在柳府裡頭，交給一個姨娘看著，所以外人是不知道，柳家還有這樣一個女兒的。」

  柳清砂……這個名字，讓鄭紫秀眸色一凜。她確認，昨夜裡頭，宇揚烽在睡夢中喊著的，就是這個名字！

  知道鄭紫秀要問什麼，玉川也沒有遲疑，是不是實話，總歸要說出一個能讓鄭紫秀信服的話來：「那位帶大她的姨娘，便是我母親的知交。我有幸見過這位柳清砂，也從姨娘那裡聽說過她的事情。」

  柳清砂，原本在柳府，她也不過是一個不得寵的私生女而已！

  她本該平平靜靜地過完自己的一生，嫁給一個無名小卒，或者成為柳府手中的棋子。幸運的話，還能遇到一個好些的男人，生兒育女，過完她的這一生。

  可惜，她很不幸。

  遇到了宇揚烽，便是她的不幸。而愛上了宇揚烽，就是不幸中的不幸了。

  遇到宇揚烽那一年，柳清砂十七歲。

  他們在柳府的假山上相遇，從此便雙雙墜入情網。

  可那個時候，身為太子的宇揚烽，必須要和柳府的嫡長女定親。與此同時，他還在和柳府的另外一個女兒糾纏不清。柳清砂的身份卑微，卻心思敏感，知道自己不可能嫁給這個男人。

  或許那個時候，柳清砂的所求並不多。

  又或許那個時候，她的心裡還是有所期待的。

  只是這些期待，最後都湮滅在她的死亡之中。

  時至今日，或許也沒有人能真的說清楚，柳清砂到底是怎麼死的！

  只是大家唯一知道的是，在某一個一如往日裡的清晨，柳府的後花園那假山下的池塘里，便多了一句美人的屍體。

  有人說，是她自己想不開，愛上了不該愛的人，被柳大人訓斥，然後就跳了池塘自殺了。

  也有人說，是柳府的嫡長女知道了這件事。她不能忍受自己未來的夫婿心裡有旁人，還有的是這樣一個沒有任何身份地位的私生女。所以她就派人下了殺手，了結了柳清砂的性命。

  只是事情的真相到底與否，已經沒有人在意了。

  從那一天開始，宇揚烽整個人，也變得不同了。

  作為太子，他的身邊有著許許多多的女人。

  可是再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在那之後，能夠替代柳清砂的地位。甚至連「柳清砂」這個名字，也都成為了他心裡頭最大的傷口。不能被任何人觸碰，包括當今皇后柳金玉在內。

  但也或許是因為有了柳清砂這件事，痴情的帝王，便讓宇揚烽更加有了非同一般的魅力。

  鄭紫秀的眼中，帶著感傷，也帶著心疼，還帶著對宇揚烽狂熱的迷戀，微微抬眸看向了玉川：「所以……我很像她是嗎？那個柳清砂……我即將……成為她的影子，是嗎？」

  鄭紫秀是聰明的，又怎會感覺不到？

  可玉川卻搖了搖頭，看著鄭紫秀，復又讓她疑惑地點了點頭：「像，卻也不像。其實你的模樣，最多只有六分與她相似而已。若真說起來，要找一個比你長得更像她的人，也不是一件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