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透視靈魂

  少女說話的聲音有些生硬，可能是她已經很久都沒有說過話的緣故，只要她一開口舌頭就開始打結。為了避免說話結巴，被他們看笑話，所以少女每次開口都只說幾個字。

  何捕頭似乎不滿意少女的回答，輕輕的皺了下眉頭。當何捕頭正準備接著詢問的時候，少女忽然做了一個令堂上所有人都瞠目結舌的舉動，她伸出手去將何捕頭的眉宇間的憂愁撫平，然後又沖他笑笑。就像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何捕頭好像被少女突如其來的舉動怔住了，不知道她為什麼會突然那麼做。小聲咳了兩聲來掩飾少女剛才的舉動所帶來的尷尬，使凝結的空氣一松。

  在韓柏光發火之前，何捕頭又問了少女第二個問題：「你說的沒有是什麼意思？」

  「名字！」少女如實回答。

  這次何捕頭很快就明白了少女的意思，「你是說你沒有名字？」何捕頭問出口，顯得很詫異。這個世上除了瘋子與傻子還有不記得自己名字的人麼？

  何捕頭猜測的不錯，這個世上除了瘋子與傻子當然不會有人不記得自己的名字，可若是那不是「人」又或者是別的什麼呢？

  少女確實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但她也不是瘋子更不是傻子，只是因為她活的太久了，久到連自己的名字都忘記了。

  「嗯」少女如實回答何捕頭，然後又沖何捕頭笑笑，何捕頭驚訝過後，很快就回過神來，在少女的笑容中，何捕頭問了第三個問題：「你和死者是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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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關係？

  少女在心裡同樣問自己這個問題，若是說非要有關係的話，她應該算是他的靈魂擺渡人吧。但少女這句話是不能說出口的，她怕他們會像看怪物一樣看著她。少女還沒有忘記上次挨打時身上傳來的疼痛，那些人稱呼她為「妖女」時的憤恨，他們將她綁在柱子上，對她舉火焚燒。

  那種皮肉被大火燒焦的味道，她到現在都記憶猶新。你們看過自己被大火燒焦過麼？看著自己全身的皮肉在大火中化為灰燼過麼？誰都沒有，可是這個世上有一個人她經歷過，她就是何捕頭眼前的少女。

  少女搖搖頭表示她不能說。可是少女剛一晃腦袋，韓柏光就又要命衙役動手，他曲解了少女的意思，，少女見狀，身子下意識的朝何捕頭跟前縮去。

  少女的這一舉動讓何捕頭身子一震，因為他的鼻端正傳來一股馨香，他還從未離任何女子這麼近過。等何捕頭回過神來，看著耐心快要被耗盡的韓柏光再次請求給他一點時間。

  韓柏光耐著性子，點了下頭，算是答應了。

  少女很感激何捕快救了她，讓她免招皮肉之苦，可是她還是不能說，因為就算她說了，他們也不懂。何捕頭見狀也沒有追問，而是換了一個問題，指著旁邊的屍體問少女道：「他是什麼人？叫什麼，你知不知道？」

  少女看著屍體，腦中閃過一些畫面，昨天夜裡當她將手放在屍體的額頭上的時候，所看見的畫面：

  「你是誰？誰殺了你？讓我來替你超度好不好？」少女說著朝屍體伸出手去，輕輕的撫上屍體的額頭。一瞬間屍體腦中殘留的記憶湧上少女的腦海……

  初春的天氣有些涼薄，但青衣書生還是在趕路，如果不快點走過這片荒野，找一個客棧的話，那今晚恐怕就要在這荒野里露宿了。

  青衣書生看了一眼身後正磨磨唧唧走路的灰衣男子，有些焦急的道：「你快點，不然就要趕不上住宿了，別到時候露宿荒野！」

  青衣書生說罷，沒有再注意後面磨磨蹭蹭的灰衣男子，灰衣男子不難煩的聲音遠遠地從身後傳來，道：「知道了，知道了。」灰男子說罷，咬著牙，目光兇狠的瞪著面前的青衣書生，嘴裡小聲嘟囔道：「阿生，別怪我，我也不想。只有你死了，她才會喜歡我！」

  「噗」利刃刺破皮肉的聲音響起，青衣書生抬起的準備擦拭額角汗水的手在距離額頭半寸的地方頓了一下，胸口傳來的劇痛讓他感覺自己生命正在一點一點的流逝，但他更想知道的是為什麼？

  為什麼自己最好的朋友要殺自己。

  在倒下去的那一刻，青衣書生，轉身，五指朝前抓去，無聲的張了張嘴，問：「為什麼？」

  他問出了口，可是卻永遠也等不到回答，在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手猝然下垂，抓破了灰衣男子的皮膚，留下了幾道血痕。

  從始至終青衣男子都沒有看清灰衣男子的面容，直到最後都無力抬頭去看。

  少女以為青衣男子已經死了，就在她準備收手的時候，青衣書生忽然又有了動靜，場景一變，面前出現一個精瘦的漢子，這下少女終於看清楚了。青衣書生張開雙手抱住那精瘦漢子張了張嘴。可是還沒等他開口，就被那精瘦漢子漢狠狠的踢開，大叫著：「鬼……有鬼……」隨後便慌忙跑開了。

  青衣書生本就傷勢過重，被這一踢，當即就一命嗚呼，就此殞命。

  此刻少女的眼睛即是死者的眼睛，她能感受到當身邊的朋友臉色瞬間變得猙獰的恐懼，當男子手中的匕首刺進死者的心臟，不斷放大的瞳孔中滿是驚懼與後悔，不解、疑惑、失望、心痛……死不瞑目！

  原本熱血的生命此刻正靜靜的躺著，黑夜裡冷風拂面，少女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回憶到這裡，少女抬起頭來，盯著何捕頭的眼睛道：「張生，張家村人氏。」

  少女將從屍體裡得來的畫面，仔細整理了一下，將有用的信息告訴了何捕頭。何捕頭聞言，與縣令韓柏光打了一個招呼，立即著人去張家村打聽。趁著這個時間韓柏光再次示意何捕頭繼續詢問。

  何捕頭問：「你為什麼會待在張生的身邊？」

  少女搖搖頭表示不能說。

  「怎麼知道屍體叫什麼，哪裡人士？莫非你跟屍體認識？」

  少女再次搖搖頭，可她看何捕頭好像不明白就道：「不認識。」

  「你知道他是怎麼死的麼？」何捕頭問完，然後又自嘲一笑，屍體的死亡原因仵作已經驗出來了，他竟然還傻傻的去問，自己都感覺自己有點傻，「你可知道是誰殺了他？或者是你有沒有看見兇手？」

  「一刀斃命！」

  「什麼？」

  「我說，一刀斃命。」

  何捕頭半天才反應過來，曉得少女這是在回答他的第一個問題，自嘲一笑道：「這個我已經知道了。回答我第二個問題，你可知道是誰殺了他？或者是你有沒有看見兇手？」

  何捕頭只知道仵作的驗屍結果，可少女卻說得是她親眼所見。

  少女聞言，思索了一會兒，先是點點頭，又搖搖頭，要說兇手，在少女探查死者靈魂的時候，她只看到了一個人的面孔，別的她就不知道了。可是影像歸影像，又不知道那人叫什麼名字，這讓她怎麼回答。

  少女的眼睛掃過右邊的文案，靈機一動，道：「紙、筆。」

  何捕頭聞言，忙起身親自從案子上拿過紙筆，交到少女手中。

  少女拿著紙和筆，想像著自己從死者的靈魂里看到的影像，然後在宣紙上落筆，將影像一筆一划的畫了下來。

  何捕頭看著少女認真作畫的樣子，這才仔細打量了一眼少女，只見她穿著破衣爛衫，年紀大約十五六歲左右，長相還算標緻。

  衣服跟頭髮雖然髒亂，但是絲毫不能掩飾她身上的那股清雅的神韻，和她身上少女的馨香。

  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少女看著手裡的肖像，滿意的點點頭，然後將畫像交給何捕頭。

  「這是？」何捕頭不知道少女這麼做是什麼意思。

  少女聞言，微微一笑，指著畫像道：「死者生前……見過的最後一個人！」這就是少女的答案。

  何捕頭將信將疑的看了少女一眼，然後將畫像遞給韓柏光，韓柏光也帶著懷疑的眼光看向少女，聽何捕頭道：「不妨一試！」韓柏光聞言，找來衙役，命人臨摹了幾張，然後貼出告示尋人。

  派去張家村的人還沒有回來，何捕頭又問了少女幾個問題，比如少女畫的畫像是什麼人，除了這些還知道什麼等等。何捕頭見少女都回答不出來，也就沒有再繼續追問。然後起身示意官老爺他已經沒有問題要問少女了。

  官老爺聽了要將少女從押回大牢，待找來了張生的家人再細細盤問少女。少女沖他們搖搖頭，表示她不能離開張生的屍體。

  他們看不懂少女的意思，見少女胡攪蠻纏對少女又是恐嚇又是要打，少女心裡很害怕，只好求助似的望向何捕頭。

  何捕頭抬手制止了那些來推搡少女的人，然後站在少女面前，又開始問她問題，「你為什麼非要待在張生身邊？」少女知道她的行為令他們不解，少女又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想破了腦袋，突然一個主意躍入腦海，急忙道：「冤魂……超生……道姑……」幸好少女以前看過一些道人替死者超生，她只能這樣回答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