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如何抉擇
2024-09-22 03:29:17
作者: 曾問
那些黑乎乎的影子散落在地面,像是大顆大顆的蜘蛛,安靜的趴在原地。
透過那些黑洞洞的目光,我們的影子被打在石壁上,與那些惡鬼的身體疊加在一起。
冰冷的鎖鏈,與炙熱的沙霧包裹了這個世界,當我站在燈光下時,看到不遠處的他們。
透過燈光,我卻沒有急著和他們說話,而是側頭,看向了四周的雕像,並且看到自己的影子,就浮現在土伯的身邊。
它手裡的鎖鏈連結著整個空間,還有頭頂被沙霧覆蓋起來的,那些沒有頭顱的人像。
沙霧最後化作了一股流動的氣體,被它們吸收起來,一點點的消失不見。
此時,門已經被關上了,流沙停下了腳步,但當我向他們照去時,發現在他們身後的門上,有許多鏤空的地方。
那個原本為倒三角的門洞,被上面滑落下來的門板封鎖,但上面卻刻有奇怪的銘文,就像是棺材裡的圖騰。
而這裡也完全成為了一口巨大的棺材,把死亡帶了進來,就像以前我們猜測的那樣。
棺材裡的門,是只有靈魂才能通過的地方,而靈魂的形態既是對死亡的一種透徹的理解。
只有理解了死亡的意義,靈魂才會存在,並且通過這種被關上的三角門離開這裡。
頭頂上那些屍體,就是建立這口棺材的工匠,那些門上的雕刻,就是它們用來禁錮不該離去的靈魂,並且篩選出理解了死亡意義的靈魂。
世界的業火,會鍛造出人們身上的共同點,並在身體上烙印來過這個世界的證明。
而關於靈魂的篩選,就是通過這些共同點,來找出人們身上的不同,以此鑑定靈魂的去留。
像一年裡的花,它們開出了相同的顏色,卻有不同的形態,雖然人都是為了活著而存在的,可方法卻有千差萬別。
燈光射入門上,透入裡面的黑暗,洞穿那些沙子,無數的顆粒在飛舞跳躍,組建成沉重的個體後填補這個空間。
黑暗在消失,我們都在後退,透過門上鏤空的地方,我們看到外面的沙子越堆越多,很快就要漫過鏤空的地方滲透進來了。
燈光之中,那些鏤空的圖案被沙子渲染成了另一種顏色,那就是靈魂,一種掩埋靈魂的東西。
我看著他們向我走來,看著燈光下不斷湧來的力量,門外的空間已經徹底被填充完了,
它們終於漫過了黑暗,透過門上的鏤空處滲透了出來,可在手電光下,它們的顏色竟是血紅的。
看著那些血紅色的流沙從門上流下來,一點點的組建成整個鏤空的圖案,就像門上被烙印的傷口,血不住的從靈魂中滲透而來。
炙熱的火焰,被風吹透,沙子正在填充這座死亡的囚籠,讓這裡的惡鬼逐漸的醒來。
第一簇沙子落入地面時,在原地里停頓了一下,之後就開始向周圍擴散開去,率先覆蓋了門口附近。
隨著血沙越來越多的湧出,我終於看到了門上所有的鏤空點,那是一雙閉合著的眼睛。
在描畫這雙眼睛的紋理中,那些血沙蔓延而出,直到流向地面,而且這一次,並沒有剛才的沙霧出現。
這裡越來越冷了,我甚至感覺骨頭都在打顫,這種冷並不是來自於身體上的觸感神經,而是來自於本身,來自於內心深處的自然感知。
我們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感覺到了什麼,心裡才會恐懼到這種地步,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我們現在很孤單。
就像是骷髏頭裡的那些光芒,渺小而無助,失去了一切後,只能互相支撐著彼此。
世界被無限倍的放大了,在這個巨大的空間裡,我們失去了控制權,因此才會產生恐懼,這樣我們也只剩下恐懼,心裡就再沒其他想法了。
我不想這樣繼續下去,我不想被周圍的一切同化,可無論我閉上眼睛,不斷向後退,迴避這一切,卻總能感覺到一陣陣的冷,在掠奪我其他的意識。
我們的不同點在哪裡,我們的相同點又是什麼,如果這些真的那麼重要,我們就該放手,成為孤獨停留在宇宙里的個體。
面對這個世界只剩下自己的恐懼,還是在這個世界,人類要成為最小的種族,我們必須做出取捨。
紅色的雙眼,在門上閉合著,可眼睛裡卻不斷湧出血沙,好像心中的困難讓它只有閉上眼睛才敢哭訴出來。與此同時,周圍石壁上的鏤空處,也相繼流出了血沙,而且面積越來越大。
離門的地方,有一段距離是空白的,那裡有幾塊條形的石頭,我們進來的時候,就發現了。
那些血沙瞞過門後流向了那些空地上,而在這裡,我們也都反應過來,在這裡絕對不是萬全之策,雖然這裡的面積很大,但外面的沙子好像是無窮無盡的,遲早都會把這裡埋沒的。
我們用手電光在周圍找了起來,當又一次掃過那些血沙時,我發現在血沙拂過那片空地時,第一個被包裹住的骷髏頭上閃爍出點點光芒。
血紅色的沙子,流入了骷髏頭裡,透過細小的縫隙,那些沙子在動,不,也許不是沙子在動,是那顆骷髏頭,它自己在動。
「大家快看,那些骷髏,它們好像正在活起來!」我驚叫一聲。
「開什麼玩笑!」李三思也緊張的把手電光移了過來,可剛看一眼,就罵了一句,回頭示意大家,「後退,快向後退,小心那些沙子,裡面可能有古怪的!」
他話沒說完,漢姆也看了過來,見到那骷髏後,一邊回頭,一邊用腳踢開身邊幾個就近的。
我們發現了骷髏有問題,也都陸陸續續的把骷髏往一邊踢,可又不敢直接往沙子裡踢。
血沙的速度在遇到那些骷髏頭後,就變慢了很多,可能是一部分流入了骷髏頭裡的原因吧!
這樣的場景,我再清楚不過了,可自己也清醒的意識到現在的情況很糟糕。
這裡不是雲南,不是那些蟲子,它們是靈魂,是死亡的見證者,它們的到來,是為了讓這裡的惡鬼獲得痛苦的身體。
它們的思想將被炙熱的業火包裹,鮮紅的世界,即將重現,這也是為了更好的讓我們看到真實。
很快,我們在這些骷髏里開出了一條路,退到了土伯的身邊,當背對著石壁,面對那些紅色的血沙時,我側頭看向了其他人。
現在,所有人都要面對選擇,選擇生與死,或者被它們選擇。
搜索著周圍所有能帶給我們生還的可能,我們的手電也在周圍晃動,可四周圍全是光禿禿的石壁,再有就是那些坡度很小的雕像。
這裡是棺材嗎?它們都做出了選擇嗎?最後又看向了血沙,心裡忽然想到……如果我直接衝過去,用自己來堵住入口,會不會因為我之前看到了那個骷髏頭,明白了死亡後,人們靈魂成為的狀態,而通過這些人間的業火呢?
它們讓囚籠里的惡鬼感覺到痛苦,如果我們能夠接納它們,是否就能迴避痛苦呢?
因為我們與它們不同!或許那些痛苦我們也永遠無法體會到,更加不會明白其中的意義。
我搖頭苦笑著,自己的想法也真夠天真的,是否忘記了在雲南里發生的事情,那些能夠復活死者的紅毛蟲子,豈是我們能去觸碰的。
紅色的流沙從門外流入,很快就覆蓋了地面,還有骷髏里,沙子透過縫隙永不休止的流動著。
那些骷髏頭上的光芒越來越亮了,原本微弱的光點,現在也已經變成了血紅色。
「沒有路了!」李三思平靜的說著,放下了手電光,他從來都不是個容易接受絕望的人,可現在這種情況下,對我們有多不利,也可想而知。
他原本堅定的目光中,此時也有了些許的遲疑,似乎在想著什麼,或者什麼都沒想,只是看著那些血沙,凝視著絕望的到來。
但他最後,卻把手電光照向了頭頂,那些無頭人身上,它們的身上雖然有鎖鏈垂下來,可是以我們的身高根本沒辦法抓到。
手電光又集中在一起,面具人最先熄滅自己的燈光,那不是絕望,也沒有絕望。
面具下的他,看不清神色,我只清楚他很平靜,甚至這種平靜,讓我忽然感覺很親切。
是啊!什麼是絕望呢,如果是一群不懂絕望的人去赴死,就像是在棺材裡哭泣一樣。
那是一種很自然的事情,像回家,吃飯,過生日,買禮物,生氣,發呆,仰望天空。
這不是絕望,而是一種人生的經歷,而且我們現在似乎還有很多時間。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面對死亡,沒有人能坦然接受,也沒有人願意接受,即便無法回絕,也一定要去嘗試,並期待著奇蹟的出現。
經歷過剛才的失落與沉默,我們剩下的只有時間,那些血沙覆蓋全場的時間。
而這樣的時間,我們渴望被不斷的延長,即便找不到出去的辦法,也不希望自己安靜的死在這個空洞洞的地方。
沒有希望,也就不會絕望,可是在兩者徘徊之間,我們又不得不讓自己忙活起來,一便欺騙自己,忽略這種絕望。
李三思不想停下來面對這種臨死,他沒有找到自己要的東西,他也不能死在這裡。
我可以感覺到,他是如此的渴望,這種渴望,甚至就在這裡爆發了出來,就像那些鋪天蓋地的血沙一樣,把他徹底的吞沒,好像只要把時間拉長一點點,即便晚死幾分鐘的時間,也會有奇蹟發生,讓自己獲得想得到的東西。
李三思冷冷的看著燈光下越來越近的紅沙,目光再次堅定下來,招呼著漢姆向前走去
漢姆快步跟了過去,又丟給我一支槍,說了句,「別讓這些東西靠近!」之後就和李三思一起向前走去,處理其他骷髏頭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也清楚自己現在能做什麼,可我真的不能像他們那樣,因為我來這裡並不是為了什麼,心裡完全沒有堅持下去的理由,唯一想的就是活著帶他們出去,可看看周圍,想想自己,就感覺一陣無力,想著就這樣放棄算了,沒必要在絕望中毫無意義的掙扎了。
這裡的空間很大,連我們的手電也無法把這裡照的清楚,因此骷髏頭也很多,而且有的地方擺放的很沒有規律。
我呆呆的看著手裡的槍,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麼做,就在這時,面具人走過來,在我肩膀上拍了拍,「如果你後悔了,其實上天隨時都給你安排了退步的機會,只是看你有沒有辦法發現。」
「你又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有辦法離開?」我有些激動,但下一秒,就見他搖了搖頭,又指了指這裡的骷髏頭,「知道這些人是怎麼死的嗎?」
我有些疑惑,不明白他這麼問的用意,但還是回答了一句,「頭都被砍了,還能活不成?」
「它們不是需要活下去,而是因為它們堅信自己的選擇,即便這個選擇是錯誤的,它們也在堅持,這就是原因。」
「死亡的答案是什麼,有很多層意思,有人把它看做結束,有人把它看做回歸,也有人把它看做是打開另一扇門的辦法,曾經那些人為此產生了分歧,但好在沒有人放棄自己的選擇,即便有可能放棄,它們也沒有那麼做,因為它們……」說到這裡,他又看了看李三思他們,「他們相信自己的認知,而這些正是你現在缺失的!」
聽到最後的這些話,我身體忽然一冷,這些話竟然會從他口中說出來,難道先知和這個人也有聯繫。
還是說,那張圖紙,是被他安排出來的。
我讓自己冷靜下來,之後就問,「你見過何先知了,他和你說過我的事情嗎?」
對方卻沒有回答,又說,「何先知,他知道的一切並不完整,就像他……」說著,他指向石壁上的土伯,「知道它看到了什麼嗎?它看到了我們的靈魂,但也僅限於靈魂,如果我們沒了靈魂,它就將無法控制我們。」
「人,是一種複雜的生物,需要從全面的角度,才能透徹的看懂,而做出這些的必要條件,是同物體,同想法,也就是說能夠看懂我們的,只有人與靈魂的結合,睜開我們的所有眼睛,才能看到。」
對於他這番似是而非的話,我遲疑的點了點頭,可剎那間,一陣怪異的摩擦聲卻忽然在頭頂炸了起來,一剎那,所有人的手電光再一次集中,向頭頂的地方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