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打開缺口

  「秀娘！秀娘，真是個懶女人，大早上的不下地幹活，等著錢從天上掉下來嗎？」

  胡天南一邊罵罵咧咧地推門進來，一邊背著雙手，以極快的速度在院子裡晃了一圈，兩隻眼睛死盯著地面，不放過一點蛛絲馬跡，鼻子也不停地抽氣，「這什麼味兒？你受傷了？」

  秀娘蒼白著臉，頂著自己的腰眼，腿上還有擦傷的傷口，老大一片皮膚上滲出血絲，臉也破了，右臂不自然地垂在一邊，土布褂子成了乞丐裝，褲子也破了，只是露在外面的皮膚，與飽受歲月折磨的臉和粗糙的手相比，有著極強烈的對比，白里透粉，細膩得跟豬油一樣。

  「怎麼搞的？」胡天南沒有掩飾自己的貪婪，還有極其危險的一絲寒芒，「讓你去辦點事，就弄成這個鬼樣子，鐵柱呢？」

  鐵柱聽到有人叫他，從廚房裡跑出來，滿臉都是煤灰，一手拿著柴火，一手拿著臘肉，衝著胡天南傻笑了一下，然後獻寶似的跑到秀娘面前，舉高雙手。

  秀娘想要拿手去接，可是才剛抬起胳膊，就露出痛苦的表情，臘肉也掉到地上，她想要彎腰去撿，腰部的骨頭髮出沉悶的響聲，她也軟倒在地上。

  

  胡天南一直在注意她的一舉一動，直到她倒在地上，也沒有錯開眼球。

  「你想騙我？」胡天南的聲音不像個村長，倒更像是魔鬼，「從來沒有人可以騙我，現在去做飯，鐵柱餓了，你忍心看著他挨餓嗎？」

  倒在地上的秀娘眼中噙著淚水，恐懼支配著她扶住門框從地上爬起來，可是當鬆開門框，打算朝廚房走的時候，再一次摔倒，身上剛癒合的傷口又流出血來。

  「去鄉里的診所看看去吧，」胡天南沒有再逼她，轉身離開，「到了就讓李大夫給我來個電話，別再有什麼別的心思，你知道的，天下之大，我不收留你，你就只能待在臭水溝里，等著老鼠把你身上的每一塊肉都吃光。」

  鐵柱看看他，又看看秀娘，似乎明白今天吃飯得靠自己，他突然扔掉柴火，把還沒有收拾過的臘肉塞在嘴裡，咬的嗚嗚作響，眼中閃過綠光，野獸一樣發出低吼。

  「一家子牲口，」胡天南鄙夷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沒半點留戀地背著手離開。

  秀娘哭得更厲害，絕望的淚水讓她說不出的無助。

  近一個多小時以後，石板路上重新出現了秀娘的身影，與以往的健步如飛相比，此刻的她佝僂著身體，手裡拄著一根歪七扭八的棍子當拐杖，每走幾步，就要停下來休息片刻，然後咬著牙再次向前，汗水濕透了衣裳，汗水從頭髮里流出來，滑過臉頰，滴落在地上，只有眼睛是堅強的，可是也所剩無幾。

  經過的村民都無視了她的存在，田地里干農活的人直起腰，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後，就繼續自己的活計，沒有誰停下來去幫助她。

  當秀娘終於走到大路上時，眼看著路對面的公交車站牌，咬著牙穿過馬路，只有不到三米的馬路現在卻無比的遙遠。

  一輛公交車一邊哆嗦一邊開過來，停的也是那麼的心不甘，情不願。

  秀娘的眼中露出希望，正要上車的時候，一個人不知從哪裡冒出來，搶先一步上了車。

  胡天南陰鬱的眼神掃過每一個車內的乘客，每一個跟他眼神碰撞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頭，似乎胡天南在十里八鄉積威很重，不怎麼好惹的樣子。

  不過，他最後仍然是一無所獲，只好悻悻地下車，嘴裡嘀咕，「沒道理呀……」

  車子開走了，找不到座位的秀娘再也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眼看就要撲倒在地，被司機一把拉住，「副駕駛還能坐人，去坐吧。」

  聽到這個聲音，秀娘強忍的淚水再次流下來，她癱坐在副駕駛位子上，一動不動，任憑淚水不爭氣地流下。

  乘客的確是本地人，如假包換，但是司機是門丁。

  這就是讓她受傷的目的，村子裡自給自足，唯一離開那裡，又能甩開所有人的機會，就是讓秀娘重傷，傷到一定要去看大夫，只是門丁萬萬沒有想到，胡天南居然真的讓秀娘一個人出來，身邊連一個看護都沒有，他更沒有陪著秀娘去醫院的打算。

  門丁身上穿著灰色的衛衣，兜帽也套在頭上，手上還戴著黑色的毛線手套，反正車裡沒暖氣，穿這一身跟坨肉似的縮在椅子上，不注意還真看不出來他是個彪悍的特異人士。

  除了多了那句嘴，門丁和秀娘再沒有多餘的交談，車子一路向前，直到快要看不到旺達村，重耳山都在很遠的遠處時，才在路上碰到第一個臨時檢查哨。

  車子慢慢停下，兩個軍裝警員上車看了看，大手一揮，「下車，都下車，接受檢查。」

  乘客們比城裡的市民可好欺負多了，老實地服從了命令。

  「警官，你這樣讓我很難做啊，」門丁抱怨。

  「熄火，駕照，身份證！」其中一個警員朝他吼，「是不是不配合？換個地方讓你配合信不？」

  「好啦好啦，我配合就是了，這麼生氣幹什麼哪，警官……」門丁把車子熄火，順從得像條狗。

  「晚了！」這位警官肯定是吃了槍藥來的，「下車！你，我懷疑你是他的同夥，現在馬上跟我下車！」

  「長官，你看她哪還走得動路啊，」門丁演技在線，油滑之氣十足，「要不我開著車子，跟你去警局協助調查啦，不要難為乘客嘛。」

  「長官做事要你教嗎？」

  「沒有……」

  「還要多事？開車跟著我，要是你敢半路溜走，我吊銷你的駕照，全國通緝你！」

  「好啦，長官，我會配合的，唉，這一單又白做了。」

  「閉嘴！開黑車拉客，你還有理了？是不是把我們全當傻子啊？」

  「哪有呢，我也是為了生活嘛，幹嘛這麼凶咧……」

  聲音挺大，下車的乘客也聽得到，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都讓開，等他把罪行交待清楚，你們的票款自己去鄉警局去領取！讓開讓開……」

  兩個警員叫的聲嘶力竭的，好像把這當成了天大的事情。

  演技略顯浮誇，門丁給他倆定下評語。

  「有煙嗎？」

  沉悶，還聽得出來是個女人在說話，可是跟用嘴說出來的動靜不一樣，門丁吃驚地看向秀娘。

  秀娘在看著他，嘴唇沒有動，「有煙嗎？」

  她沒有用嘴說話，可是的確是在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