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當朝大事
2024-09-22 00:33:35
作者: 染指醉
雙手稍稍理了理起了褶痕的衣衫,墨色長髮在夜風中輕揚,黑巾下傳來一聲輕笑:「他倒是做事從不留半分餘地,挺像父皇的。」
末了他抬手揮了揮,示意身後一干人可退下了,攏了攏披風,緩緩步進夜色中。
他走後,那相隔一牆的府邸卻是一夜失火,那赫赫戰功名滿天晟的鳳家功臣府邸,在一夜中走水,除卻深陷牢獄的鳳將軍和外出修學的鳳家獨女葉子夜,無一人生還。奇怪的是,那親眼目睹火場的官員百姓,卻是無一人去救火,只在燒成廢墟之際,京兆尹姚大人才在上朝之際略是一提草草而過,天晟帝似乎沒在這事上有所追究,只是一聲輕嘆而過。
七日後,天晟三年一次的秋闈科舉正式在翰林院舉行,早早的,便有一些學子席地而坐,手捧書卷侃侃而讀,目光時不時望著那緊閉的翰林院大門而看,心中無不在盤算著時辰。
就在這時,從不遠處急急奔來一名男子,一身縞素,墨發由著白緞子盤著,細長的雙眉頻頻皺起,杏眸中朦朦水汽氤氳,一張臉清俊秀眉,身形略顯瘦削,就這麼在原地打著圈子,視線時不時望著翰林院大門看。
「小姐。」一聲低喚從男子身側傳來,繼而肩頭被人一拍。
「玉兒。」眉頭很是不悅的一皺,葉子夜略是帶了絲警告的看了這個貼身婢女一眼,最終是無奈一嘆,道:「秋闈快開始了,你回客棧等我。」
「那公子一切要小心。」玉兒叮囑了一聲,繼而踏步離開。
看著她離開,葉子夜雙唇微微抿起,抬手解下自己腰間的玉佩,這是她一身縞素唯一一件突兀的物飾了,也是爹娘留給自己唯一一件東西,離家才短短十月,逢遭家變,縱然她快馬趕回,見得的卻是廢宅一處,白骨一堆。
上位者寥寥幾句慰問,就像是天恩般。她悽然一笑,是了,叛國罪名何其重,畏罪自縊,沒有責難她這個罪臣遺孤,是多大天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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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指收緊,掌心中玉佩墜子悉索聲近乎微弱,那沙粒大小的珠子帶著一抹冷意,蜷在掌中,卻是透骨的涼。
她一定要進了官場,她一定要找出那個滅了鳳家的仇人,然後,碎屍萬段。
就在這時,一座綠頂小轎徐徐步來,跟前領路的小廝雙手招呼著圍坐在院門處的學子離開,嘴上不住嚷嚷道:「都讓開,我家少爺來了。」
聞聽他的話,葉子夜略略揚了揚眉,身形亦是朝著身側挪了挪,目光卻是探究的透著輕飄輕晃的轎簾縫隙往裡看,卻是沒能看出朵花或是轎中人的指甲蓋來。
轎子停下,翰林院門卻是徐徐開啟,從里迎出一個一身深藍官袍的翰林大學士林遠山,白須輕撫,身形臃腫,就這麼亦步亦趨的跑了出來,笑呵呵的說道:「葉少爺來了啊。」
這般舉動,惹來周圍赴考的學子一陣議論聲,紛紛探頭張望轎中即將出來之人。
葉少爺,葉子夜揚了揚細眉,京都元姓人甚少,但是能惹來這林大學士行禮相迎的卻是只有一家,當朝太師元恆之子葉林。
看著林遠山笑臉逢迎的樣子,葉子夜微微蹙了蹙眉,如果這場秋闈另有貓膩,那麼憑現在的自己,怎麼可能高舉。
葉林下了轎子,斜眼睨了林大學士一眼,神色間頗有幾分對他的禮遇很是滿意,手搖扇子晃悠悠的走在跟前,話語中帶著那麼點散漫悠然,「本少爺想參加秋舉,想入朝為官。」
他的話一撂下,早已年過半百的林大學士張嘴笑答:「葉少爺文武兼備,若是能入朝為官,必是棟樑之才,天晟大幸。」
聽得兩人間的對話,葉子夜的眸色略是暗了少許,她雖是一直修學在外,卻也深知這官場上的貓膩,就在一月前,林遠山那個驕縱成性的獨子在陽縣強搶民女,很不幸的搶了陽縣縣令回鄉省親的女兒,這事當時可是在整個賀州傳得沸沸揚揚。
現在看來,這個一向廉正清明的大學士怕是承了元太師的情了。
細細聽著林遠山那滔滔不絕的誇讚之語,葉子夜好笑,這個葉家少爺,在京都的名聲,可不是多好,文武兼備也虧得這個老不死的誇得出,一個膿包不過爾耳。
秋闈監考官除了翰林院院士林遠山外,還有兩位文閣侍郎,未進考場時,葉子夜心中至少有些許安心的,雖說林遠山為主考,但是若是有這兩位侍郎在,怕是也不會有何動作吧,然而,她錯了。
就在她將試題寫好之際,就在離停筆還有一個時辰時,上方的林遠山卻是緩步往著葉林的位子而去,繼而在葉子夜回首觀看之際,從袖中掏出一份早已備好的,她心內一震,那份東西,是什麼,她知道,亦也懂。
無聲交了卷子,她便踏步從翰林院而出,一切只能聽天由命了。
腦海中閃過今日解的試題,倏然輕輕一笑,天晟帝能出這般試題,怕是另番考量,往年試題都是不以朝政為首選,即便如此,也是假借前人事跡來出的,這次的試題怕是另有封賞了。
往年秋闈過後便要經禮部翰林院同時批閱篩選,填榜傳臚,繼而分別給予舉名,再分配於各縣,各州,各府任職。
然而,今年卻是有所不同,天晟帝在填榜前就要了三甲試題而看,看後竟要求三甲進宮面聖。
從看見那試題起,葉子夜就猜想到皇帝在今年的秋闈中是另有作為,可是猜想歸猜想,如果前三甲進不得,那麼自己也甭提進官場了。
出榜那天,元太師之子葉林不是意外的得了狀元,而榜眼與探花,亦是朝中大臣之子,葉子夜有些驚愣的看著那個出榜單,袖中雙拳卻是緊握不松。
這次秋闈,她只得了個進士之名。久立於張榜處的身影搖搖欲墜,她苦笑,她滿心希望進官場尋仇人復仇,卻沒想,這第一步卻是難如登天,她該怎麼辦。
若是真這般安排,她葉子夜不服,不甘。
她垂首低看著腳下爬行而過的螞蟻,螻蟻尚且可以苟活於亂世,她葉子夜又何嘗不如一隻螞蟻了呢。
無論如何,她都必須見上皇帝一面。
出榜次日,京都大街小巷便傳出了一則震驚滿京都的消息,就在昨日,天晟帝宣召了秋闈前三甲,當問及試題時,三甲話兒說得溜,竟是無端將卷上的文章背了出來,天晟帝當即面色沉冷,竟將三甲遠調河州充當水務司。
這一則消息,倒是一時成了京都百姓的談資,更有傳言元太師還次日上朝時請罪卻是難得天晟帝一絲悔意,反倒是把葉林這個狀元郎降到了七品船舶督使,竟生生比榜眼探花還低。
葉子夜微笑,雙眼好笑的看著對坐繪聲繪色堪比茶樓酒館說書人的玉兒,手端著茶盞淺酌著,淡淡問道:「玉兒,你說皇上每月十五都會去護國寺進香祈福?」
如果真是這樣,那自己還不是沒有機會的。
「兩個月前,宮裡傳出消息,太后偶感風寒,臥病在床,皇上孝心可嘉,每月十五亦是會去的。」玉兒沉吟道,語氣中有絲絲不確定。
反正他去沒去,自己還是得去走一遭的。葉子夜將茶水喝盡,才起身上了床。
深夜的時候,葉子夜就簡單的整理了衣衫留了話給玉兒,就往著護國寺去。
這兩個月來,每逢十五,護國寺都是謝絕進香的,要想進去,她就必須先皇帝一步在那裡候著,她只有這麼一次機會,是斷然不可以失敗的。
在裡面吃了四頓素齋,葉子夜終於在十五午時等到了皇帝御駕進香的消息。
當傳話的小和尚跑來叮囑他別亂跑的時候,葉子夜就耐不住了,趁他不備便打暈了他,穿著和尚的行頭大肆的在寺里橫著走,偶爾遇到那些輩分稍高的方丈什麼的,她便舉著寬袖遮著自己的長髮,貼著牆根走。
就這麼躲了過來,一路就行到了佛堂,她遠遠就看到那門外站著的禁軍,葉子夜定了定心,硬闖會被當成刺客,那麼她就堂堂正正的去見皇帝。
稍稍理了理有些亂的髮髻,她一個昂頭挺胸,一步一步的靠近著。
「什麼人!」禁軍統領廉正一眼看到他,厲聲喝道,周身禁軍齊齊揮劍而出。
葉子夜雙目堅定,緩步湊上前,雙手握拳屈身,道:「秋闈進士欒青有急事求見皇上。」
她的聲音大得幾近響徹整個護國寺,廉正濃眉一沉,冷聲呵斥:「皇上一國之君,豈是你這等草芥說見就能見的,來人,將他拿下。」
話落,數十禁軍齊齊揮劍而上,劍鋒直指那長廊紅瓦檐下雙膝跪地的人。
葉子夜美眸一冷,怒氣一漲,掌心拍地躍然而起,腳踩著禁軍人頭而過,揮拳就朝著廉正的面門打了過去,雙目中升騰著,沸騰著的是這幾日來處處碰壁的烈焰。
她赤手空拳,這方廉正卻是毫不示弱,手握劍鞘的擋住她的攻擊,眸中凌厲之氣頓起,抽劍就朝著葉子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