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為了200輛卡車

  一邊嘴巴里誇獎著，老楊腳底下沒閒著，以朱家人為核心，工程連第七排如同一架性能極佳的機器，有條不紊地運轉起來。眼瞅著橋墩穩固了，兩邊拱劵就位了，從舊橋處拆下來的橋板，一張不錯地搭在了新橋上。

  一條六公尺寬的新橋，以極其快的速度，出現在龍川河上！

  

  最後一顆釘子打入橋板，眼看著朱家樑邁著大長腿，重重腳步咚咚咚的橋上跑了個來回，站在橋頭的朱家喬滿意地說：「可以通知司機們準備開車了。」

  孫霖說：「行，先讓空載的吉普車走了。」

  朱有道卻搖了搖頭，道：「不。既然是載重橋，先找載重車試試看。讓那輛最大的車子來。它能過，別的車問題就不大了。不能過的話，我們要繼續加固！」

  孫霖一聽，覺得有道理，說：「那就按照你說的辦！」

  隨著孫霖一聲令下，司機發動了道奇十輪卡，實際載重接近5噸的龐然大物屁股冒著煙「呼哧」「呼哧」地駛了過來，眼瞅著第一對輪子壓上新橋，橋板「咯嘣」微響。

  蹲在橋頭的朱家四人，全都緊張起來，眼珠子恨不能瞪進車輪胎里去！

  卡車前進路線筆直而穩當，時速不過20公里，短短一座橋，也就幾分鐘就通過了。直到看到車子後輪平穩碾上了龍川河對岸的土地，朱有道飛奔到橋中間，趴在地上看了半天：「垂樁直橋板橫，拱劵不動吃水穩……成功了，我們成功了！」

  本是忐忑地盯著橋面看兵們再次發出了壓抑的歡呼聲，孫霖歡然道：「快，迅速列裝，通訊員在哪裡？快聯繫營部，跟他們說，可以讓同志們通過龍川河了。前線的同志們等著我們的補給呀！快……」

  朱有道把曲尺、活動力臂、胡桃鉗，一一整理整齊放入工具袋中，最後收起定水杆，一節套一節地藏好，最終也就縮到三尺長短，末端用塞子一塞，防止杆子滑落。看了一眼旁邊已經把定水杆背在背上的朱家棟，朱有道忽然彎腰，在地上拾起一個物件：「阿棟，等等！」

  把那顆有些歲月痕跡，接口處的螺紋卻依舊齒紋清晰的鑌鐵螺口蓋子摁到了朱家棟的定水杆筒子上，順時針兩圈半擰緊，朱家棟下意識地摸了摸定水杆，眼底閃過一絲慚愧。

  朱有道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小心點……下次千萬旋緊了。走吧。」

  才走了沒幾步，迎面趕來一個人，走路有些搖晃，腳上的鞋子滲出暗色的血跡來，他卻仿佛不會覺得疼似的，邊往這邊跑，邊喊著孫霖的名字：「老班長，老班長，你們果然在這兒！」

  這是孫霖從前帶過的兵，名字叫李方浩，如今已是營部戰鬥部隊尖刀排的排長了。孫霖道：「發生什麼事了？慌裡慌張的。有話慢慢說——先把鞋子脫了，讓我看看你腳？」

  依言往地上一坐，脫下了鞋子，李方浩說：「老班長，我是從離這邊東南面20里路的凰山趕過來的，帶著連長的命令來——想問你要人呢！能不能借我們幾個會修橋的？那邊有條梨木川河，橋被炸斷了，堵了200多輛卡車在河邊……都急著過河！」

  孫霖一聽，急眼了：「什麼？！你們哪兒搞來的200多輛卡車？！」

  說到這個，李方浩立馬來了精神，比比劃劃的說：「都是繳獲的！原本有500多輛，都停在他們的補給點裡。我們把南韓部打沒了，美國人的側翼暴露出來，他們見勢不妙，丟下輜重跑了。我們知道回頭肯定會有飛機趕過來炸掉這些汽車，就甭管新司機老司機，反正只要摸過方向盤的，都上來開車。可惜只來得及開出來一半，飛機就來了，把剩下的汽車都給炸了，公路和橋樑，也都被炸斷了！」

  李方浩抖了抖鞋子，把腳擦了擦，重新穿上，「老班長，快給我人。正好趁著天黑，我們趕工修橋運汽車。等到天亮了，美國鬼子的飛機又該來了！200多輛車子，目標太大了，不趕緊轉移隱蔽起來，太容易挨炸啦！」

  孫霖尋思了一會兒，對朱有道道：「朱大掌，這件事，怕還得落您身上。200多輛卡車，可是寶貴的財富！這邊的人隨你選，只不能超過五個……我們自己的人手也很寶貴。小李，你跟你們連長說，我可是把手頭最快的刀、最厲害的槍借過去了，別的人，得自己想辦法！」

  朱有道兩腳一併，身子站得白楊筆直，立正敬禮：「是！」

  「你要帶誰，帶幾個人？還有什麼困難需要幫你解決不？」

  朱有道毫不猶豫地說：「我就帶上家喬、阿棟和家樑就行！其餘就要麻煩尖刀排的同志們了！」

  李方浩點頭道：「好！沒問題！」

  聲音轉為柔和，客氣地道：「朱大掌，久仰大名，那就拜託你了！」

  ……

  長白山分花散脈，朝大海一路而去，高山巍巍，余脈盡頭，就是朝鮮半島。

  「白山黑水滋養著我們富饒美麗的東北平原，山的另一邊，山丘多，河多，還有許多天然的大湖大水。給了我們打運動戰的條件，也考驗我們的後勤運輸能力。」

  李方浩原來是個話多的，一邊走一邊滔滔不絕的跟朱家父女們嘮嘮，「我們跟朝鮮兄弟唇齒相依，就隔了一條鴨綠江。現在我們解放了，可以安心抓生產，奔著好日子去了。可是朝鮮兄弟卻在吃苦受罪，這一路過來，沒有一條村莊是完好的，全都被打爛了，他們吃這麼大的苦，我們要幫助他們解放！」

  這邊的山沒少挨炸，就算沒有被炸到的地方，堅硬的岩層也因各種原因碎成牛頭石。所謂牛頭石，顧名思義，就是牛頭大小的石塊，底下可能是陷坑，是泥地，是水窪……種種可能，不一而足。儘管如此，松柏樺楓等等樹木，還是倔強地生長著。

  一行人就像靈巧的鹿，在崎嶇山路中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