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口糧

  一別兩心安。

  可是這兩心究竟有誰能安？

  瀧凝整整一夜都沒有閉眼，只是怔怔的望著窗外，感到心中似乎是少了些什麼空空蕩蕩的，明明不痛，可是卻讓瀧凝淚流滿面。

  瀧凝和上一次走的一樣早，到達城門口還不到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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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這一次守衛甚至連一句盤問都沒有，直接打開了城門，任由瀧凝十幾輛馬車緩緩走出京城。

  瀧凝在馬車之中身子微微一僵。

  京城之中不是沒有人打算舉家出城，皇帝為了穩固人心就是不讓那些人出去，甚至還殺了兩個富商。

  瀧凝這一次本以為會受足刁難，現在這般順利定是有白玥冥的手筆。

  瀧凝這時才覺得心下一痛，雖不錐心蝕骨，可卻纏綿入心。

  謝歇看著瀧凝越發寂寥的神情忍不住開口。

  「堂妹，你說這些難民會不會直接將你當菩薩供起來？我可是受不了檀香的味道，以前祭祖我都是能躲就躲，可別到了這裡跟著一個人形香爐。」

  瀧凝：「……」

  「放心，我不會讓你跟著一個人形香爐的。要是那些難民真如你所說，我定然會叫他們去好好拿著檀香跟著表哥。」

  謝歇被瀧凝噎得一愣，可是看到瀧凝堅忍的模樣，便放心下來。

  瀧凝可是出城的主要戰鬥力，若是她心神不寧那才是大麻煩。

  瀧凝自然也曉得這個道理，趁著夜色便讓那幾個侍衛支起了一個棚子，紅蓮等人便在此處熬藥。

  待天亮之後那些難民發現了瀧凝等人，他們看到幾十輛馬車，瀧凝身邊的人甚至還有一碗清粥，所有人的眼睛都綠了。

  吃的，他們有吃的了！

  可是眾人卻不敢上前直接搶，他們看到那幾個膀大腰圓的侍衛皆是膽戰心驚，可是看到他們手中的白面饅頭，卻是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

  瀧凝知道這些人懾於侍衛暫時不會亂來，可若是再讓他們看著，這些人恐怕就不會讓自己好好地在這裡站著了。

  瀧凝將手上的粗瓷碗放到一旁，走到一個極大的棚子之前，打開滿是米粥的大桶。

  「鄉親們，這裡的吃食就是給你們的，不要搶。若是有人插隊，那這裡從今往後都不會歡迎你。」

  瀧凝氣度非凡，白玥冥的那些侍衛又不像尋常家丁一般，這些難民一時之間不敢造次，看到食物也不過是有些騷動。

  瀧凝見狀輕舒一口氣，還好自己來的早，要是晚一些，恐怕會被人群起而攻之。

  「我是女醫，我帶了治好大家的方子，大家用完膳之後到我這裡來。」

  瀧凝一石激起千層浪，這些難民以為自己都是被朝堂放棄之人，甚至在考慮若是有機會不如直接衝進京城，與那些衣冠禽獸玉石俱焚。

  可是瀧凝卻在這時給了他們希望。

  眾人連飯都顧不上，紛紛跑到瀧凝面前伸出乾瘦的手腕。

  「大人、大人，看看我！看看我！！」

  瀧凝有些無奈，不過還是走到一旁的小棚之中給眾人診脈。

  兩個棚子中的爐子這一日就沒有關過火，瀧凝在小棚之中熱的汗流浹背，卻也沒有抱怨一句話。

  瀧凝出的是北門，北門離南方瘟疫多發之處遠些，這裡的難民也少，不過三百多人，只是一日瀧凝便看了大半。

  只不過瀧凝看著不過十丈之外堆積如山的屍體心中還是一驚。在病人走後，瀧凝帶著一個侍衛向那處走去。

  這一路有不少人向瀧凝問好，瀧凝也都一一答了。

  可是當眾人看到瀧凝是往堆屍地的方向走，臉色大變。

  一個婦人見瀧凝年歲不大，站到一旁對瀧凝行了一個禮。

  「大人，那裡都是失去的屍體沒什麼好看的。您千金貴體別去那裡平白染了晦氣。」

  瀧凝聞言一笑：「多謝夫人提醒，可是這屍體是必須要處理的。現在天氣還是炎熱，若是不及時處理反而會加重你們的病。我去看看怎麼辦。」

  不僅僅只是這些難民，就連侍衛都覺得此事極為不妥。

  瀧凝是郡主，身嬌體貴怎能受得了那些東西？

  「大人還是不要去了。」

  聞訊而來的難民跪在瀧凝身前，不讓瀧凝前進一步。

  瀧凝感覺到了一絲異樣，可是卻沒有表現出來，只是有些無奈地點了點頭。

  「那裡我就不去了。不過你們也都離這些屍體遠一點。若是再染上別的瘟疫，我這裡可是沒有藥啊。」

  瀧凝轉身離去，可是臉下一瞬便陰冷下來，對隨行侍衛道：「感覺到了麼？」

  那侍衛點了點頭，眼中亦是極為凝重。

  這裡是北門，也是離這些難民家鄉最遠的一個門，這些難民就算是為了進城走到這裡也該是人困馬乏，奄奄一息。

  可是這裡大部分人的病都不厲害，只是幾個老幼婦孺病的稍微重一些。可算是那些老幼婦孺明顯對同行之人十分畏懼，甚至有人會對瀧凝等人露出求救的目光。

  「既然如此就通知那人，讓他加快腳步。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瀧凝回到小棚之中，看到紅蓮身子疲累，可是滿面紅光，極為興奮地和慧娘討論著什麼。

  紅蓮看到瀧凝之後獻寶一樣將一個破口瓷碗端了出來。

  「小姐你看，這是這裡的難民送給你的。我都沒有想到他們明明已經餓成那個樣子了，竟然還剩下一塊肉來，小姐趕緊嘗嘗。」

  那碗中有一塊極黑的肉乾，就連紋理都被染成了黑色。

  可是瀧凝卻敏銳的發現這點東西似乎是有些不同。

  瀧凝與謝歇對視一眼皆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玩味與凝重，瀧凝二話不說直接將碗裡的丟到火爐之中，然後又將自己的藥方放入火中。

  瀧凝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看著火中不斷萎縮的肉乾滿是反胃。

  瀧凝抬起頭又看了看遠處的屍山，終究是忍不住跑到一旁乾嘔起來。

  眾人皆是一頭霧水，可是謝歇看到那一片絲毫未動的屍山和嘔出淚水的瀧凝，臉色一變。

  「告訴你家主子，這裡的人有問題，趕緊派人出來，要不然我們這幾個人就成了別人的口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