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明顯被傷了自尊

2024-09-21 19:53:07 作者: 穗滿倉

  陸滿月縮著脖子不敢說話。

  啪,屁股上又挨了一下。

  「說話!」魏定邦的話像是從牙齒縫裡擠出來般,透著股狠勁兒。

  陸滿月抖了一下,小聲道:「我媽說,你被抓了,我只能想到這個笨法子,讓她們出出氣,然後跟我去公安所那邊求情撤案。」

  「所以,你想說,為了把我早點放出來,你寧願挨別人砍一刀?」魏定邦冷冷地問。

  「是,是這麼想來著,可是真到要被砍的時候,還是,還是好怕。」陸滿月老實無比地回答道。

  「傻貨!」魏定邦哼了一聲,扛著陸滿月回了家,把人往凳上一放,皺眉看著她的臉。

  陸滿月不照鏡子也知道自己現在肯定很難看,就一直低著頭,跟做錯了事的孩子似的。

  「臉怎麼回事?」魏定邦伸手把陸滿月的臉強行託了起來,讓她仰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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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就車間溫度太高,我不小心被轉化爐的蒸汽燙了一下。」陸滿月眸光不停閃爍,聲音在魏定邦的冷眼注視中越來越小,到最後幾不可聞。

  「登記員要去轉化爐旁邊登記?」魏定邦眯著眼睛問,托著陸滿月下巴的手微微用上了一點力氣。

  工作被換的事,遲早會被知道的。

  陸滿月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實話。

  怕魏定邦發火,她又硬著頭皮道:「其實上料的活我也能幹得下來的,換工種的事在咱廠里也很正常,上料工的工資比登記員也只少兩塊五。」

  魏定邦聽出了她語氣中的小心翼翼,他定定地看著她的眼,那雙眼清亮亮的,瞳孔里是他魏定邦放大的臉盤子。

  「你覺得,我就是個鄉下老農民,無權無勢,被抓了肯定自己出不來,得你求爹爹告奶奶的挨砍才能出得來。

  人家針對你,奪了你的工作,安排你去干男人都嫌苦嫌累的活,你也逆來順受,就是覺得我沒本事,養不起家,抗衡不了楊家,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這些都是事實,可是魏定邦這說話的語氣,明顯像是被傷到了自尊。

  陸滿月有些慌神。

  現實比人強,但一個男人的自尊心也是很強的。

  「不,不是那樣的,你,你在我心中是很厲害的,我們只是暫時沒辦法,等以後,以後咱們家寬裕點了,我,我便是不要這份工作也行的。」陸滿月忐忑不安地看著魏定邦道。

  「養家餬口是男人的責任,要是被人知道,我魏定邦連自己媳婦都養活不了護不住,不知道多少人的大牙都會被笑掉。」魏定邦自嘲道。

  「那,我跟你回鄉下住,每天早點起床進城上班,家裡的田地就交給你照管,我,我不太會種莊稼。」陸滿月說。

  魏定邦兩手一攤,「其實我也不太會種。」

  陸滿月眼都瞪圓了,「那,那你之前咋弄的?」

  「老娘是種莊稼的老把式,她在的時候安排我下種施肥,那時候收成還勉強。老娘去年春天沒了,後頭種的這季糧食還不夠交公糧。」魏定邦也很無奈。

  事實上,在鄉下務農照顧瞎老娘,只是他的任務之一。

  要不是陸滿月來得湊巧,他本打算這個月月末秋收完就離開紅興市的。

  田地都是集體的,他們村的田地都不肥沃,村里大多數都是老弱婦孺,產能年年都是全公社裡墊底的。

  「哼,還好意思說。一個大男人,生在農村長在農村,不就去當了幾年兵回來麼,這莊稼都忘記咋種了?」陸大山醒了有一會兒了,聽到這老女婿坦然告訴滿月他不會種地,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你三十好幾了,不會種不會學啊?難道還指望著我滿月一直養著你?萬一楊家哪天不做人,真把我和滿月開除了,我們仨就擎等著餓死?

  之前還吹牛說什麼養老丈人,光一張嘴厲害。」陸大山是越說越氣,眼珠子在放在床前的鞋子上轉過來轉過去,手心直痒痒。

  可當著女兒的面,打老女婿,又難免太傷這男人的面子了。

  算了,陸大山強忍了想拿鞋底板抽魏定邦屁股的衝動,硬生生把視線從鞋子上移開了。

  魏定邦也默默地收回了準備去踢走陸大山鞋子的腳,沒事人一樣坐到了陸滿月旁邊。

  「那你之前拿回家的好煙好酒好花和糖果,還有那一大袋米和面,是從哪兒來的?」陸大山看到柜子上放著的飛天,突然就意識到不對了。

  魏定邦默了默。

  陸滿月這才發現家裡多了很多東西,一看就價值不菲。

  她擔心地看著魏定邦,想問又一時不知道怎麼問。

  「戰友送的。」魏定邦見不得這兩父女一臉小心翼翼的表情,隨意扯了個由頭。

  陸大山眼前一亮,「對了,你是退伍的,有補貼的吧?還有戰友,轉業的不是會安排工作嗎?」

  視線在魏定邦臉上繞了一圈,他又泄氣了,「只有表現優秀的轉業才會安排工作,退伍的話補貼也可觀,你這種……應該既沒工作也沒啥錢。」

  魏定邦掀起眼皮子看了自家這便宜老丈人一眼,眼神有些晦澀。

  他有時候一閉上眼,都會看見那些死去的戰友。

  有的死之前放心不下他的瞎眼老娘,抓著他的手聲淚俱下,血和眼淚糊到了一起,眼裡滿是渴望。

  「我好想回家,家裡就我和瞎眼的老娘了,我要是死了,她該怎麼辦?

  可我要是不從軍,不參戰,我們國家的生存空間都沒了,家也自然保不住。」

  一寸山河一寸血。

  戰爭太殘酷了,他自己所在的那個連,除了他也全都戰死了。

  他背負著全連的希望活了下來,那些戰友握著他的手含笑而逝,臨死前一直念叨著新中花萬歲,好想親眼去看看。

  他也恨不得自己跟著他們一起死了,可他要代他們活下去,替他們看一眼勝利,看一眼新的國家是如何繁榮富強起來的。

  戰友都死了,他從屍山血海里爬了出來,自然要替死去的人照顧家裡人。

  退伍確實是有補貼的,瞎老娘說每月讓在城裡上班的哥哥代領的。

  魏定邦自己也能搞到吃喝,根本沒關注這筆錢。

  但是,瞎老娘下葬的時候,按照當地的風俗,是要把舊衣服一起燒給她的。

  收拾瞎老娘的屋子的時候,他把床都一併燒了的。

  那屋裡一分錢也沒見著。

  更奇怪的是,明明帶了信給瞎老娘的哥哥秦書,可他們卻一個人也沒來參加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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