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尋一條生路

  「可是空有手藝若不流傳，最後不也會逐漸走向消亡嗎？」

  陶熙園想著，便說出了口。

  月落也附和道，「是啊，若是做出來的瓷器久久無人問津，這樣的堅持又有何意義呢？」

  

  她不理解，這小鎮的諸多家店鋪，不知道多久沒有開過張，家家店裡擺放的瓷器上都或多或少的落了一層灰，他們坐在門前，期盼的看著每一個來往的路人。

  只可惜，多數人的期盼都落了空。

  小鎮在一天天沒落，她相信每一個人的心裡都是焦急的，可在這樣的情境下，光焦急又有何用呢？

  難道不是應該，努力想辦法改變麼？

  譚老闆擺弄著茶器，道，「之所以會說是執念，就是因為多數人都邁不過去這個坎。」

  要不然，小鎮又如何還是今天這番模樣？

  陶熙園沉吟了一瞬，道，「譚老闆，我明白您的意思，可否問問您，您是何樣的想法？」

  在她看來，老祖宗的東西固然好，但時代再變，人總要是順應時代的發展，若是一直停滯不前，如何進步談發展。

  傳承沒有錯，但其實方法可以改一改。

  譚老闆放下茶壺，看著陶熙園道，「若換做從前，我定然也是不歡迎你的，但是後來，沐兒改變了我的想法，我會和你說這麼多，正是因為，我也是過來人。」

  從前他也固執的認為，堅持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哪怕現在一時不為人接受，但時間長了，總有被人發現的一天。

  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過去，非但沒有好轉，反倒愈加沒落，他開始急了，但又不知該如何。

  直到譚沐點醒了他。

  陶熙園一下有些好奇起來，試探著道，「敢問譚老闆能否略說一二？是何事讓您改變了想法？」

  譚老闆的目光一下落在了門外不遠處加裝整理花草，實際卻是在偷聽的譚沐。

  他緩緩說了起來，「小兒自幼跟隨我研習瓷器，小小年紀手藝已經十分了得，起初我也只讓他做些傳統的瓷器，但後來有一天，我發現他在自己偷偷做些我從未見過的形式各樣的瓷器。」

  陶熙園不禁有些微微驚訝，「我以為，是您教的呢。」

  沒想到，竟是譚沐自己自學成才的。

  說起這個，譚老闆臉上的神情有些複雜，半是擔憂半是歉疚，他道，「當時我還發了好大一通火氣，覺得他是在糟蹋老祖宗的東西，不許他再做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他被我罵得狠了，氣得三天沒吃下東西，後來還是他娘一個勁兒的勸他，他才好了起來，但也同我生了許久的悶氣，我們近乎有半年的時間未說話。」

  現在想起來，還頗有些後悔。

  譚沐從小便是一根筋，還好沒出什麼好歹，若不然，只怕他這輩子心裡都過意不去。

  聽譚老闆說起他和譚沐的過往，陶熙園也是多少有些感慨。

  現在在一回想店裡擺放的那些瓷器，又多了一絲不同的感情。

  在她看來，不僅是對兒子無聲的支持，也是深沉厚重的父愛。

  譚老闆抿了口茶，又繼續說起來，他無奈的搖了搖頭，「我這小兒，固執得很，自那以後，不僅沒有停手，反倒更加執迷起來，從前還會躲著我，到後來，乾脆也不躲了，做好的瓷器也不收撿，就隨處放在家裡。

  我每日一起來，便到處都能看見。我真是氣狠了，原本想給他都扔了，但後來真的拿在手裡，突然又有些不忍起來，尤其這瓷器確實漂亮。」

  他至今都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認真打量譚沐做的瓷器的樣子。

  他捧在手裡，對著陽光打量了許久。

  也是那一刻起，他心裡那塊兒固執的頑石，開始逐漸鬆動了。

  陶熙園也連連點頭，「譚沐的天賦，真是老天爺賞飯吃。」

  無師自通，多少人做了一輩子，想學都學不來。

  這等本事，就連她也羨慕不已。

  譚老闆臉上，也從無奈轉為驕傲，「從那以後，雖說我時不時嘴上會說兩句，但卻沒有再阻止，家裡的瓷器也就日漸多了起來。

  我見後院堆滿了，放著生灰實在可惜，便把我原先做的那些統統搬走了，搬上了沐兒做的瓷器。

  起初我原本也沒抱什麼希望， 但誰知，沐兒做的還真有人喜歡，雖說賣出去的不多的，但總也比我這個老子賣出去的強。」

  現在，倒還靠譚沐來養家餬口了。

  聽到這裡，陶熙園不禁感慨，「能有一位支持他的父親，多麼不易。」

  尤其原本一位固執且古板的父親，在發現孩子的好後，能願意低下頭來默默支持，在這裡，實在太難得。

  月落的感觸當屬最深，看向譚沐，眼裡不禁多了些羨慕。

  若是之前她在宮裡的時候，也能有人像這般支持她的話，她又何至於走到今天這一步，不顧一切的逃離重重高牆。

  她可以不要那些榮華富貴，她只想做個普通人， 享受平平淡淡的家的滋味。

  譚老闆笑了笑，「我這也算是一個大膽的嘗試罷，想為我們傳承了百年的瓷器，尋一條生路。」

  陶熙園點點頭，「譚老闆能邁出這一步，著實不容易，若是譚老闆願意，我倒是有個法子。」

  不管是為了孩子，還是為了小鎮，能頂住重重壓力邁出這一步，就很是不容易了。

  堅守難，創新更難。

  說到正題，譚老闆也嚴肅起來，道，「請說。」

  陶熙園認真道，「雖說我需要手藝人，但這並不妨礙你們繼續做瓷器，且水晶和瓷器也並非不能相容，我們也可以在基礎上嘗試將兩者合二為一，做成新的作品。

  如此一來，也帶動了瓷器，二者相輔相成，不失為一件好事。」

  在她看來，二者未必非要站在對立面，換個角度，便大不一樣。

  她也從來沒有一定要將二者分清界限的想法，像工人們做了水晶，便就不可以再做其他的東西。

  現代已經有很多這樣的作品，嘗試一下未嘗不可。

  她十分期待，水晶在譚沐的手裡，會給她什麼樣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