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漁翁得利
2024-09-21 19:09:43
作者: 夕顏洛
原本,朝臣在皇帝的寢宮過夜,也能算上是一個大新聞了,可惜這幾日不論後宮還是朝廷里,都在談論著藍妃謀害貞妃的皇子的事情,幾乎弄得滿城風雨,不知怎麼的,竟然會傳到了京城,弄得滿城風雨。如此一來,就算皇帝想要息事寧人,恐怕都不能草草了事了,如今不止嬪妃朝臣,就連尋常百姓,恐怕都瞪大了眼睛,要看看這個皇帝會如何處置藍妃,看看是不是真的天子犯罪與庶民同罪。
由於證據確鑿,就算北慕冥懷疑是栽贓嫁禍恐怕也找不到證據推翻,何況貞妃的父親首輔大人震怒,硬是對皇上施壓,聯合了不少大臣向皇上上奏嚴懲,而藍妃的父親左恭平也同樣聯合了不少大臣和首輔大人的黨派爭鋒相對,左恭平堅持女兒是被冤枉的,求皇上還她清白。
而北慕冥,則不管不顧,任由他們相互抵制,鷸蚌相爭,他則安穩地做著漁翁的絕色,坐收漁人之利,向來是他最喜歡的。
這樣的狀態僵持了好一段時間,直到有一天,北慕冥深夜暗訪了左恭平,和他密談了一夜,終於達成了協議,如果他願意放棄如今的權力,那麼他便保藍妃生命無恙,但是為了給出一個交待,恐怕藍妃的妃位是保不住的了。等事情平息了,如果左恭平要求帶著藍妃歸隱的話,那麼他也會做安排。
最後,以將藍妃打入冷宮,終身不得出宮,其父左恭平官降數職,從權力中心成了一個閒官,算是勉強地代女受過了。雖然沒有要了藍妃的命,但是很顯然首輔大人對這樣的結果更加滿意,畢竟從前左恭平總是喜歡對他多番作對,如今他在朝堂上可謂是權傾天下了。
只有秦顏和東方凜知道,這件事情如果不是這樣迅速地解決掉,一旦讓藍妃想到辦法見到了貞妃,或者讓她把話帶到了貞妃那裡,那麼,這件事情必然會有一個新的局面,而北慕冥就會變得非常被動,只能看貞妃的決定,如果藍妃以當年的事情為交換條件,那麼貞妃一定會改供詞,那麼這件事情他就得不到一點的好處。
不過,藍妃不能死,因為她手裡還握著能威脅和牽制貞妃的證據,所以北慕冥才想到了利用藍妃讓愛女心切的左恭平答應把手裡的勢力交給北慕冥,用來交換女兒的性命。北慕冥知道,左恭平只有藍妃一個女兒,而且他的妻子是他的最愛,當年難產時死了,之後他便將所有的愛都傾注到了女兒的身上,當年藍妃要進宮為妃,左恭平執意不肯,最後還是妥協了。所以,藍妃可以說是左恭平唯一的軟肋。
打那以後,首輔的勢力更加無人能擋,原本朝廷上就分了兩派,如今左恭平受到女兒的牽連,交出了勢力,從今往後他便沒有了戰鬥力,當然他也不是個落井下石的人,畢竟左恭平雖然個性挑剔,又常常和他作對,但是那人卻不是個只為一己私慾的人,所以他對他還是有些佩服的,畢竟若換作是他,讓他為了女兒丟棄所擁有的一切,恐怕他也未必能那麼爽快地答應。
風風雨雨以後,這件事情就算是告一段落了,似乎過了許久,才有人發現,這場事件中,貞妃失了兒子,藍妃入了冷宮,左恭平丟了權力,似乎,最大的得益者竟然是皇上,那個向來沉默寡言又冷漠淡然的君王。
明眼人突然發現,也許他們往常都小看了這個馬背上出身的君王,以為他只懂得打仗,不懂得治國,但是看他這次在這場暗害子嗣的案件里獲益良多,才發現似乎他對權力的運籌帷幄,絲毫不輸給在戰場上的排兵布陣。
議事殿裡,三大公子齊聚一堂,還外加一個爭議頗多的內閣學士,四個人端坐在四角,神色各異,但是看起來又都似乎非常輕鬆。
「皇上這一次,可謂是完勝了。」東方凜毫不吝嗇自己的讚嘆。
「得了吧你,少給朕打官腔。」北慕冥翻了翻白眼,對於東方凜的恭維不予置否。
「只是,那個月美人為什麼沒有傳達藍妃的話?這讓微臣非常奇怪。」東方凜微微偏頭,正好看到了對面的秦顏一臉的精神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嗯,朕也很奇怪,也許月美人和貞妃並不是表面看起來那麼相親相愛吧。」東方凜點點頭,狀似感嘆地說到,「女人心,海底針,說不定他們表面和睦,背地裡你爭我奪也不一定。」
南宮祁也插了一句,「對了,那個首輔大人如今權勢滔天,你就打算這樣讓外戚壯大?」
外戚壯大,是每個朝代的君王都最為忌諱的事情,原本為了維持朝廷的平衡,北慕冥對首輔和左恭平的勢力還算勉強應對,如今突然倒了一個,雖然左恭平主要的勢力都已經回歸到了北慕冥的手裡,但是卻還有些依附的外臣,已經倒向了首輔,讓他如今的勁頭扶搖直上,這可不是一個好現象。
一直沒有開口的秦顏突然回神,緩緩說道,「盛極必衰。與其親自動手,不如給他權力地位,讓他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沒錯,自古以來,權臣當道,最後卻都沒有什麼好下場。朕會提拔他,升他的同時再提拔自己的人,那麼在他的隆寵之下,別人的小升小晉恐怕就不夠看了,也引不起他的注意了。」北慕冥狂放一笑,「顏兒不愧為朕的紅顏知己,對朕的心思所料地相差無幾。」
此話一出,其他三人皆是一驚,秦顏憤恨的目光直接射向北慕冥,東方凜神色飄忽,眼神閃爍,而南宮祁的目光則是在這三人的身上,來回掃視。
「不過,首輔大人也不是傻子,一再地晉升,一味地賞賜,升無再升,賞無再賞,他必然知曉個中的利害,自然會低調行事了。」東方凜思忖,首輔大人從前是個安分守己的人,之後貞妃進宮,似乎是為了保住貞妃的地位成為她有力的後盾,才開始努力經營他的勢力。但是,權力的誘惑就像賭博一樣,只要沾到了甜頭,哪裡還能放得下來,恐怕如今的首輔大人,就算有心急流勇退,大概也沒那麼簡單了,畢竟依附在他身邊的人,就算是為了自己的權力也會努力地鼓勵首輔穩固勢力。
「只可惜,就算他想要低調,恐怕也會有人讓他沒辦法低調吧。」南宮祁意有所指地望了望一臉似笑非笑的北慕冥,這傢伙平時看起來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骨子裡的一堆壞水,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當然,好戲開場了,怎麼能草草結束呢?」北慕冥理所當然地回答道,「不過,貞妃的孩子到底是怎麼掉的?」
「這些並不重要,我們只需要知道結果就好了,不是麼?」秦顏不想提起貞妃的身孕這件事情,她其實已經隱隱地猜到了,如果不是青墨下的手,那麼只能怪她運氣不好,紫錐花蕾和銀杏,這兩味藥引下能懷孕已經是個奇蹟,不過她的身體大概早就被紫錐花蕾破壞殆盡了,就算懷孕了卻還是滑胎了。
不過,她突然發現,貞妃不愧是個老謀深算的妃子,前一日見血,她大概就已經猜到孩子保不住了,居然能隱忍不說,待布置好了一切再宣御醫,而且所設的局又如此精密,連藍妃身邊的心腹都收買了,實在是高杆。秦顏定了定神,兩年前她就是死在了她的手裡,兩年後她絕對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再也不會看輕她了。
「對了,西城郡地的事情準備地怎麼樣了?」北慕冥看秦顏似乎不太想提後宮之事,便將話題扯到了朝廷。
「銀子都已經入庫,只待皇上選好負責的官員,災民也已經安撫好了,只待日程一定便送去西城邊境。臣也已經計劃好了如何在西城境內發展經濟,也已經將銀子準備好了。」南宮祁簡單地回答道,他對這件事情可是極為熱衷呢,或許是這兩年的斂財實在太過平靜單一,讓他這個靜不下來的人覺得太過無趣。如今有了這麼一件有趣又有挑戰的事情,他當然顯得迫不及待了。
「恩,這兩天朕會和大臣們商議此事,會在五天之內做出決定,你就回去好好地和你那些紅顏知己告別準備啟程吧。」北慕冥呵呵大笑了起來,似乎也只有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才會覺得自己是個有血有肉的人,會大笑會高興。
「對了……。」東方凜瞥了一眼秦顏,沉吟一聲才說道,「快到凌汐的祭日了,他,該回來了。」
秦顏莫名地發現三人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詭異,東方凜口中的他,是誰?
「恩,每年的這個時候差不多都會回來一次。」北慕冥回答地似乎有些勉強,一臉的不自在,不過在秦顏看來更像是內疚,所以,那個回來的人,應該是她認識的,她暗暗思忖。
「好吧,那麼,我就先回去了,你們定下了日期儘快告訴我,我好做好準備。」南宮祁仿佛不太喜歡這樣突然之間安靜的氣氛,便尋了個藉口尿循了。
「那臣也走了,這個時候塵兒該找臣了。」秦顏抬頭看了看時辰,隨意找了個藉口離開。
看著秦顏離去的身影,北慕冥剛剛還高興的表情頓時垮了下來,為什麼她看起來似乎很不喜歡和他呆在一起,甚至對他還有些厭惡?第一次有了受挫的感覺,他悶悶地坐回龍椅,一聲不吭,他們已經有了夫妻之實,他已經和她講明了他是願意負責的,但是她卻輕描淡寫地推拒了他的好意。為什麼她和尋常女子那麼不同,為什麼尋常女子視若生命的貞潔,她會那麼不屑一顧,明明那是她的第一次,可是她居然似乎毫不在乎。
同樣看著秦顏離去身影的還有東方凜,那日夜裡他就在門外,滿屋子的香氣也是他的傑作,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做,明明是喜歡她的,卻將她推到了冥的懷裡,當年凌汐是這樣,如今秦顏依然是這樣。他緊握著拳,依稀記得那夜他的心,疾痛如斯,在聽到秦顏那一聲冥之後,他突然笑了出來,伴隨著嘴角邊的殷紅,他猜到的,秦顏雖然掩飾地極好,但是他還是感覺得出來,她只有對冥是不同的,所以他賭了一場,而他輸得一無所有。
如果,愛情可以選擇,他們一定會為自己選擇最簡單,最容易,最不會受傷的感情,只可惜,他們遇到的永遠是最複雜,最難以抉擇,最無法抗拒的感情。
是放縱心的方向,還是抗拒心的歸依。
哀之,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