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中毒事件

2024-09-21 19:08:12 作者: 夕顏洛

  衍西宮,歷代賢妃所住的宮殿,雖然貞妃目前未列入四妃之中,但是皇帝卻將她指入了四妃所住的宮殿,其意思明眼人一看便知,也由此,貞妃在宮裡的聲望地位一直很高。

  已到了就寢時間,衍西宮卻燈火通明,宮女太監進進出出,幾個御醫蹙眉垂首站在一側,不敢言語,生怕多說一句便會惹來殺身之禍。整個衍西宮氣氛緊張,如一根繃緊的弦,誰都不敢大聲喧譁,就怕驚擾了昏迷的小皇子,更怕惹怒了貞妃。

  主殿裡居然來了好幾個宮妃,神色各異,有些是真的擔心,有些卻是幸災樂禍,更有甚至擺明了是來看戲的,宮裡從來就不會缺少這類中毒的鬧劇,所以他們倒是很想看看,對於最近兩位風頭正勁的四妃候選人,皇上到底偏愛哪個。

  「皇上駕到。」李公公的聲音驟然響起,主殿內的一干宮妃立刻抬頭挺胸,擺姿弄騷了起來,生怕錯過了這個能被皇帝青睞的機會。

  貞妃聽到聲音,立刻從內殿走出來,迎了上去,看到皇帝身後的瑾妃時臉色一變,卻是不動聲色地將不悅壓了下去,面露苦澀,「皇上,是臣妾保護不周,才讓塵兒誤食了有毒的蓮子羹。」

  一句話,帶著自責之意,卻是直指瑾妃,瑾妃正要上前解釋,卻被秦顏拉住了衣袖,朝著皇帝努了努嘴,示意她稍安勿躁,瑾妃點了點頭,沒有上前申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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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塵兒人呢?」北慕冥立刻詢問兒子的情況,貞妃向著內殿指了指,他立刻疾步如飛地進了內殿,看到北慕塵面無血色地躺在床上,他也顧不上什麼禮儀,蹲到兒子床前,抓住他的手,輕喚,「塵兒……。塵兒……。」

  北慕塵卻毫無反應地昏睡著,小小軟軟的身體縮成一團,額際的冷汗滴滴下落,臉色蒼白地幾近透明。

  「御醫怎麼說?」身為帝王,他是沒有資格驚慌失措的,即使面對的是兒子中毒這樣嚴重的事情,他迅速收拾好神色,再抬頭時已恢復了平日了冷峻的面容。

  「回稟皇上,小皇子的確有中毒的跡象,不過老臣已經餵了小皇子解百毒的靈藥,已無大礙,只是還會有些腹痛,為了替小皇子減輕疼痛,老臣給他餵了些安睡散,過了今夜便會沒事。」年邁的御醫上前一步回答,話未說完,便被貞妃接了過去,「皇上,一定要替塵兒做主,謀害臣妾也就算了,可是塵兒還這么小,居然連他都不放過。」說著,細細地低泣起來。

  秦顏看著御醫欲言又止的模樣,微微皺眉,將視線投到塵兒的身上,她的心微微痛了一下,這是她兒子,她懷胎十月生下的兒子,他才五歲不到,居然就要忍受這樣的痛苦,眼中閃過凌厲,傷害她兒子的人,她絕對不會放過。

  「林御醫,這蓮子羹里有毒?」北慕冥回頭望向林御醫,嚇得他立刻跪倒在地,不敢作聲,過了半晌才顫巍巍地肯定了皇帝的詢問。

  掃了一眼眾人,北慕冥默不作聲地抿唇,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了一句,「御醫留下,其他都跟朕出去,別影響了塵兒休息。」隨便後走向了主殿大廳,看來是要審這件事情。

  到前廳坐定,貞妃瑾妃各坐一側,其他宮妃坐在一邊,秦顏照例站在瑾妃身後,她淡淡的神色掃過在座的所有人,他們的表情一覽無遺,最後將目光定格在了正對面的貞妃身上。

  貞妃,首輔大人的獨生女,知書達理,琴棋書畫無一不通,是個真正的大家閨秀。提起貞妃,無人不夸其為京城第一才女,聽聞她進宮同一年還偷偷易裝去參加殿試,她的文采讓考官驚為天人,後來才知是首輔的女兒,雖然觸犯了欺君之罪,但是卻被北慕冥一笑置之。後來進宮,便被晉升為貞妃,幾乎一步登天。

  秦顏印象中,她總是溫文爾雅,淺笑低語,雖然他們從前相交不多,但是她卻一直覺得她是個大度的女子,可是,今日再見,卻發現她已然脫去了當年的純淨淡然,眼底是平靜的湖面,但是仔細觀察會發現那裡深藏著一縷精光,這樣隱忍的女子,才是適合在這深宮生存的,不是麼?

  不過,不管她如今改變多少,又或者她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她都不會讓她破壞她的計劃,瑾妃,是她挑選了許久才選定的樹幹,絕不能讓人砍掉。

  「瑾妃,這蓮子羹是你命人送去給貞妃的?」北慕冥問道,他相信自己的眼光,瑾妃不是那樣不折手段的人,但是他卻必須給貞妃,和他兒子一個交代。

  「回陛下,是臣妾命蓮兒送去的。」瑾妃點點頭回答。

  「去把蓮兒帶來。」揮手讓侍衛去抓人,他眯著眼睛,細細思考,「這蓮子羹只有塵兒一人吃了麼?」

  貞妃點頭,「是的,臣妾先前吃了些點心,瑾妃送來的蓮子羹便沒有動過,後來塵兒玩累了來找臣妾,看到桌上的蓮子羹,便嚷著要吃,臣妾便給他吃了一些,吃完沒一會兒他就喊肚子疼。」

  「蓮子羹送到你這裡,還有誰動過麼?」北慕冥又問道。

  「沒有。」貞妃聽到這裡,已經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咬了咬唇,不語。

  「啟稟皇上,蓮兒帶到。」侍衛將蓮兒帶進來,蓮兒立刻慌慌張張地跪地求饒,那模樣仿佛受了多大的驚嚇一般。

  北慕冥俊眉緊皺,聲音冰冷,「是你送的蓮子羹給貞妃?」

  「皇上饒命,不關奴婢的事,是瑾妃娘娘讓奴婢在羹里下毒,奴婢只是奉命行事。皇上饒命啊……。」蓮兒不住地磕頭求饒,沒一會兒額頭便已滲血。

  「瑾妃,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如此待我?」不等北慕冥說話,貞妃已經按捺不住地站了起來,先聲奪人,「我兒才五歲,你……你怎麼忍心……。」

  貞妃本就長相柔美,如今這樣梨花帶雨地哭泣更是楚楚可憐,而她為了小皇子如此失禮地大哭,更是打動了在場人的心,甚至有些心軟的宮妃已經悄悄拭淚。

  「皇上,請相信,臣妾絕對沒有。」瑾妃立刻跪下,眼底卻是閃著倔強,將軍之女出身的她,即使身體不好個性軟弱,卻是個極不能容忍別人冤枉的人,淚珠在眼眶裡打轉,她卻硬是不讓淚水滑落,直視北慕冥的目光。

  「皇上,請為臣妾和塵兒做主。」貞妃也跟著跪下,如今證據確鑿,她就不信皇上還會偏袒她。

  只可惜,貞妃忘記了一件事,只要是皇帝想要偏袒的,就算證據確鑿也沒有關係,因為這些所謂的證據在皇帝的眼裡根本沒有立足點,一個可以被人隨意擺弄的蓮子羹,一個地位底下隨便可以收買的宮女。

  不過,他並沒有開口為瑾妃說話,因為他在賭,他在等,一個人站出來,如果東方凜沒有猜錯的話,如果那個人真的不是單純的宮女的話,那麼,這個時候她一定會站出來。

  秦顏暗自握緊了長袖裡的手,緊得連手指都微微泛白,她知道北慕冥不會如此輕信任何證據,但是他卻冷眼旁觀,他在等,在等她的出手。既然如此,那麼,她便如他所願吧,這些,她日後會慢慢要他償還。

  「皇上,可否容奴婢問幾句話?」秦顏站到了瑾妃的身邊,低著頭對她微微一笑,示意她稍安勿燥。

  果然呢,她真的出手了。北慕冥嘴角帶笑,點頭,「可以。」

  慢慢地踱到蓮兒的面前,偏頭看著她,「你說毒是你下的?是瑾妃娘娘授意的?」

  「是。」蓮兒緊張地回答。

  「好,那我問你,瑾妃娘娘讓你下的什麼毒你可知?那毒是娘娘給你的還是娘娘讓你準備的?那毒,是裝在藥瓶里還是混在草藥包里?你下毒以後,餘下的東西藏在了哪裡?」秦顏一連串的問題連番轟炸,問得蓮兒一下子愣住了,不知該如何回答,她立刻咄咄逼人,「你回答不出,是因為你根本不知道,因為毒不是你下的,因為瑾妃娘娘根本沒有讓你下毒,是不是?」

  蓮兒被問得癱軟在地,說不出話來,只能求助似地看向貞妃,貞妃觸及她的目光,立刻嚇得後退了幾步,臉色刷地慘白。

  「你為何看向貞妃娘娘?難道,這毒是貞妃娘娘讓你下的,又或者這根本就是一個圈套,貞妃娘娘買通了你,然後讓你栽贓給瑾妃娘娘,是不是?」秦顏的話句句在理,擲地有聲,眼神一凜,「是不是?」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蓮兒突然抱著頭,狀似痛苦地大叫,「不是我,不是我……。」說著突然跳了起來,模樣極其癲瘋。

  「將她帶下去。」北慕冥深深看了一眼似已發瘋的蓮兒,一揮手,侍衛便將將她打暈了拖了出去。

  一室的沉默,難耐的氣氛,幾乎讓所有人坐立難安。

  「貞妃,你怎麼說?」北慕冥先問貞妃,看到她面無血色的臉孔,微微皺眉,他其實也不信貞妃會這麼做,畢竟自從那人死了以後,塵兒便跟著貞妃,如今已有兩年,他們之間總該存有感情吧?

  「請皇上不要聽信那瘋婦的胡言亂語。」貞妃恢復了冷靜,狠狠地將指甲掐進了手心,「臣妾只是心疼塵兒,小小年紀沒了親娘,還要承受這種折磨。」

  「瑾妃,你覺得呢?」北慕冥又問瑾妃,隨意地掃了一眼她身側的秦顏,見她低著頭沉默不語,不知在想些什麼。

  「臣妾也不信貞妃會毒害塵兒。」瑾妃斟酌了一下,才說了這樣的話。這蓮兒說話顛三倒四,不足為信,她對她的供詞表示懷疑,而且皇上如此問她,必定已經打定了主意將此事化小,她又何必緊咬著不放。

  沉吟一聲,北慕冥看向了貞妃,「不管怎麼說,塵兒是在你的宮裡出事,你要負一定的責任,朕也不多做追究,不過,看來你不再適合帶著塵兒。」

  「皇上……。」聽懂了北慕冥的意思,貞妃身子突然失重,癱坐在地,忍不住微顫起來,他,還是不信她,對不對?

  「瑾妃,以後好好照顧塵兒,朕希望不要再發生這類事情。」北慕冥說完,又掃了一眼秦顏,只見她神情自然,沒有不妥,他微微分神,難道他猜錯了?

  「是,臣妾遵旨。」瑾妃點頭,喜悅之情溢出,她明白,這場中毒事件,不管真假,皇上都選擇了信任她,她的心中瞬間甜意滿滿。

  「秦顏,你帶幾個宮女去幫塵兒收拾一下,明日就搬去月棲宮。」說完這些,他又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貞妃,「朕最恨別人搬弄是非,在朕的眼皮底下玩弄陰謀詭計,還牽連到了朕的兒子。若有下一次,朕絕對不會輕饒。」

  貞妃又咬了咬下唇,直到唇角印出了血絲,才開口應道,「是,臣妾記住了。」也記住了這夜所受的羞辱,和他所有的不信任,還有這裡所有人不友善和幸災樂禍的目光,她會牢記這個晚上。

  「散吧。」說罷,又吩咐了一聲,「秦顏,你今日呆在這裡照顧塵兒,讓御醫也在這裡待命,一有不妥,立刻讓人來通知朕。」

  「是,奴婢領旨。」秦顏點點頭,又看了一眼瑾妃,看到她感激的目光,她清淡地一笑。

  這一夜的衍西宮,幾家歡喜幾家愁,而宮中也立刻得知了風向,迅速地向瑾妃靠攏。而貞妃,足足在房內的窗邊站了一夜;秦顏,也在塵兒身邊守了一夜,不曾合眼。這一場事件,得益的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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