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至真至誠

  仔細想想，的確是有些不太對。採桑挾持高偉離開以後，除去那兩個術士，江樓月是最先反應過來的。

  可是，直到太子秦澤找上門來，也沒有看見江樓月的影子。

  這段時間，江樓月去了哪裡，做了什麼？

  江樓月那雙眼睛裡帶著幾分紅，這裡沒有別人，劉大人跟那些衙役們都在門口呆著，他們兩個人說什麼對方都聽不見。

  「他們想殺了你。」

  江樓月垂下頭，墨色的長髮從肩頭泄下來一縷，安安靜靜的搭在胸口。看上去像是一個剛剛跳上桌，將桌上茶盞叮叮噹噹全摔在地上，正巧被進門的主人抓個現行的貓。

  帶著幾分委屈，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天經地義」，唯獨沒有愧疚與後悔。

  採桑怒火中燒，伸手攥住了江樓月的腕子，手指慢慢鎖緊，盛怒之下，還壓低了聲音：「高偉也是你？」

  江樓月道：「沒有，我沒來得及……」

  沒來得及，採桑聽見這話後神經都繃緊了，一臉的不可置信：「什麼叫沒來得及？你還想連他一起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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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壓低的聲音透著滿滿的憤怒，採桑額角蹦出了青筋，眼睛都憋紅了。

  「如果放過高偉，不管案子的真兇是誰，他都不會放過你，他會殺了你的。」江樓月低聲道。

  採桑有些急了：「這只是你的猜測，就為了一個猜測殺人？！找到兇手後，高偉未必會對我下手。」

  江樓月那張薄唇抿成了一條線：「他會的。」

  採桑有些無奈，又重複了一遍：「那不過是猜……」

  「他會的。」江樓月垂下頭，睫毛蓋住了瞳仁，聲音透出幾分冰涼：「採桑，他一定會殺了你的。」

  江樓月的眼睛是紅的，裡面蒙上了一層水漬，那張稜角分明的臉，帶著滿滿的苦澀與無奈。

  他說的很確信，好像今日不除掉高偉，他日，採桑就會死在高偉手裡一般。

  採桑的怒氣無處可發，瞪了江樓月兩眼後，又慢慢被自己消化了。終究還是為了自己，採桑能夠再說他什麼？

  之後，慢慢鬆了緊攥著他的手，將視線從江樓月的身上移開。

  兩個人之間古怪的氣氛，叫劉大人也察覺到了，他往裡走了過來，笑問道：「兩位，看完了嗎？剛才接到消息，那妖女已經清醒了。如果想見她的話，最好現在過去。」

  「好，麻煩大人帶路。」採桑聲音不咸不淡，之前還冠在她頭上的妖女之名，轉頭就砸在了荀樂的身上。劉大人和他身旁的那些衙役像個牆頭草一樣，這會兒已經忘記了之前如何對待他。

  荀樂在地牢裡面，滿是鮮血腥澀味道的地牢，這個時候被苦澀的草藥味道所占據。

  她一個人安靜的靠著牆坐著，身上的衣服沾著血，可是卻被整理的整整齊齊，連頭髮都沒有亂分毫。

  採桑他們兩個人到的時候，荀樂還在用手指梳理著自己的頭髮。

  不得不說，荀樂是一個很好看的女人，似一株梔子話，清純美麗，不沾凡塵。

  採桑站在牢籠前面，盯著這個女人看了又看，總算是能夠確定，她根本就不認識面前這個女人，那對方又為何針對她？

  「為什麼？」

  採桑問道。

  荀樂聽見了聲音以後，回過頭去，視線掃過了採桑，停在了江樓月的身上，眼睛都亮了起來。

  看到了這副表情，採桑怎麼會還不明白呢，當下氣得呼吸都變得有些急促了，眼珠子在眼眶裡面轉了半圈，翻了一個白眼。

  把自己害到了這種境地，竟然是因為江樓月欠下的桃花債？！

  「江少爺，你還記得我嗎？」荀樂小心翼翼地問道。

  江樓月這個時候才捨得將視線從採桑身上移開，放在了她的身上，眼睛裡面多是茫然跟疑惑：「我們從前見過嗎？」

  荀樂嘴角掛著一絲苦澀的笑，又垂下頭，自嘲似地開口：「我想也是，你定是不記得的。」

  採桑直勾勾地盯著他，江樓月臉上的疑惑不似作假，看起來好像是真的對這人毫無印象。

  可是，荀樂眼睛裡面的失望也是貨真價實的，倒叫覺得有些好奇兩個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荀樂又伸手整理整理自己的頭髮，手指碰碰簪子，碰碰耳環，好像要藉助這些小動作，這才能夠平靜下來一樣。

  「你與江樓月之間發生過什麼？」採桑問道。

  牢房裡一片安靜，荀樂好像完全沒有聽見他的聲音一樣。

  江樓月又問：「我與你之前發生過什麼嗎？」

  「我與江少爺不過是一面之緣罷了。」荀樂抿著唇，唇邊泛著一抹笑。

  採桑攥著雙手，之前被人用柏奚術當傻子耍的時候，採桑都沒有像現在這樣憤怒。

  有種想要把所有怒氣匯聚在拳頭上，然後發泄到對方臉上的衝動。

  「江少爺您救過我的命。」荀樂完全沒有注意到採桑身上的憤怒，仍舊盯著江樓月，溫柔地說著：「您肯定是不記得了，不過我記得，我欠您一條命，定是要還的。」

  之後，她才把視線放在採桑身上，唇邊泛起一抹悽美的笑容：「你想要知道為何我會如此對你？」

  採桑沒有說話，就耐心地等著他說下去。

  「因為我想要放他自由。」荀樂那雙眼睛無比空洞，似乎是盯著採桑，又似乎是穿透了漫長歲月，落在從前的自己，從前的江樓月身上。

  採桑眉間擰著一個疙瘩：「誰？」

  「江樓月。」荀樂說起了這個名字，之後，眼睛竟然變得有些凌厲，盯著採桑，那雙好看的眼睛裡面，竟然滋生出了一片仇恨：「你把江少爺束縛在身邊，所以我趁著這個機會除掉你，讓江少爺回到從前的樣子。」

  「荒唐……」江樓月不屑一顧，伸手輕輕握著採桑的手指，柔聲道：「採桑，我們回去吧，一個瘋子的話，何必去聽。」

  他伸手拽了一下採桑，伸手抓著她的手指，拽著採桑往前走去。

  「你必須死，你來了以後，江少爺就跟從前不同了。」荀樂聲音尖銳：「江府家訓，抱誠守真，黜邪崇正。江少爺本該是至真至誠之人，可自從你來了以後，自從你來了以後什麼都變了。」

  採桑腳步釘在原地，一步也挪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