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至少還有我

  黑暗與曙光的交替，同是清醒與困頓的顛倒，記憶的花盛開在深夜歡溺，卻各自只有一盞零星的孤燈。

  冰靈蝶是晝伏夜出的生物，黎明將至時，它們就要開始進入休眠狀態，於是把蘇淺淺送回了崖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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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挨著高銘身旁，蘇淺淺隨意尋了塊位置席地而坐，將腳懸下崖邊，看著遠空緋紅色的朝霞，像顏料般輕輕塗抹在邊際，暈染開山峰連綿起伏的輪廓。

  「這個地方好美。」她由心而嘆，這寂靜之嶺，遠去了塵世的煩惱與喧囂，靜得只剩下單純的美好。

  高銘徐徐回眸，望著她片刻，深長地回道：「是啊，好美。」

  說罷，他緩緩抬手，摟上蘇淺淺的肩，順著他輕微的力道，蘇淺淺依偎在他肩頭。

  令人心安的味道闖入鼻間，他身上溫暖而又舒適，使蘇淺淺不由地更往那懷裡鑽了鑽。

  「小淺。」深重而略帶沙啞的呼喚，從頭頂上方傳來，記憶里，高銘還是第一次這麼喚自己，「我知道，蘇伯母的離開，對你造成了很大的傷害，但這個世界就是如此，有歡聚就會有離別，如果被迫成長沒有選擇，我們也要替逝去的人好好活下去。」

  他將悲傷的事情重提，雖然蘇淺淺已在極力遏制自己不去想這件事，可重新被他觸及傷口時，身子仍免不了微微一顫。

  他明顯感覺到了，於是環在蘇淺淺身上的手更緊了些，「你相信我，時間會慢慢治癒一切的，不管發生什麼事，至少你還有我。」

  突如其來的深情告白，令蘇淺淺詫異地抬起眸子，近距離的對視，正好迎上他灼熱的目光，浩瀚星眸含情脈脈，似一縷柔和的春風，又似風馳電掣的火花，一路拉枯折朽直抵蘇淺淺的內心最深處。

  不管發生什麼事，至少還有我……

  這句話似有無邊的魔力，吸引著蘇淺淺深陷其中，是啊，至少身邊還有他。

  可是，自己也就只剩他了……

  薄薄的唇，帶著淺淺涼意，覆上蘇淺淺的嘴唇，他的動作溫柔而謹慎，一瞬間的悸動，讓蘇淺淺忘卻了周圍的一切，只想投入那個未知但充滿著美好的世界……

  時光將記憶篆刻在生命線上，可我們卻不能為此，放棄了繼續前行。

  酣然入夢，數日來，蘇淺淺還是頭一回睡得如此踏實。

  晨起的陽光鋪在厚重的窗縵上泛起朦朧的白光，蘇淺淺泰然從榻上起身，終於將那沉悶的黑暗一掃而光，金色的暖陽灑在她的臉上，逐漸去散她心頭的陰霾，重拾希望的她，忽覺肚子餓得難受。

  剛出房門，正好碰見為她貼心端來早餐的高銘。

  兩人見面雙雙一怔，反應過後相覷笑開，蘇淺淺羞澀捏著端在腹前的手，原地踮腳緊張的模樣，像極了一個初嘗愛果的小女生。

  「醒了。」最後還是高銘先走前，單手端著早餐，另一隻手很自然地牽起蘇淺淺，又折回了房內。

  「你前些日都沒怎麼吃東西，我擔心你的胃會受不了，所以先讓廚房熬了些南瓜粥。」高銘將一碗粥兩個雞蛋放在桌上，並親自吹涼了，送到蘇淺淺嘴前。

  蘇淺淺聽話地張口喝下，只有看見高銘的存在，她才有了繼續生活的動力，時刻提醒著她不能任由自己頹廢下去，讓那些愛自己和自己愛的人傷心難過。

  「昨夜睡得好嗎？」他繼續問，言語眼神里皆是滿滿寵溺，直接伸手替蘇淺淺抹去唇角粥漬。

  「嗯。」蘇淺淺坦然點頭回應。

  他便滿足一笑，餵完粥後，又替蘇淺淺將雞蛋都剝好，遞前。

  正當這時，門外倏爾走進一個熟悉的身影。

  「呦，還在吃早餐呢，我是不是來早了。」來者見到二人親密的動作，錯愕的臉上有些進退不是。

  「蘇言伯伯。」蘇淺淺起身，從容問候。

  蘇言見她這般，嘴角露出欣慰的笑意，「看來我們活潑可愛的小淺又回來了。」

  蘇淺淺被他調侃得赧然一笑，直至這時她才恍然明悟，因為自己的原因，連累多少人替自己擔心啊……

  「我還以為蘇前輩要中午才能到呢。」高銘像是知曉蘇言要過來一般，轉而又對蘇淺淺交代道：「小淺，你先在這吃早餐，我和蘇前輩去樓下看看有沒有買蜜餞的，給你帶些。」

  他說罷，便招呼著把蘇言伯伯走出房間。

  門外時，隱隱聽到高銘在問：「東西帶來了嗎？」

  蘇言伯伯略顯嚴肅的聲音緊接著響起：「帶來了，只是，你確定要這麼做嗎？」

  ……

  兩人越走越遠，後面說些什麼，蘇淺淺就不得而知了，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高銘好像有事在瞞著自己？

  只在心裡安慰自己一定是多想了，如果真是什麼要緊的事，高銘一定會告訴自己的。

  思及此，她便不再多想，安心吃早餐。

  下午的時候，送走了蘇言伯伯，蘇淺淺正欲回房，但手卻忽然被人拉住。

  她回身，看著高銘有些猶疑的臉色，不禁擔憂地問：「怎麼了？」

  濃郁的烏雲從臉上一掃而盡，繼而衝著她微微一笑，「沒什麼，就是想和你再去看一趟冰靈蝶。」

  蘇淺淺還以為他想說什麼呢。

  嬌嗔地瞥了他一眼，蘇淺淺把自己另一隻手也交到了他掌中，正巧這個畫面，被端菜出來的月兒瞧見，震憤地瞪了兩人一眼，便怒氣沖沖地轉身往後廚大步離去。

  蘇淺淺古怪地看了她離開的背影一眼，未有在意，繼續問向高銘：「什麼時候？」

  他的眼神透著一份莫名的沉重與堅毅，仿佛失去了往日的光澤，定定道：「就現在。」

  說罷，他便又拉著蘇淺淺，在兩個小時後的日落時分，來到了那日看見冰靈蝶的山谷。

  這裡的日落和日出同樣美麗，只是冰靈蝶的最後一個周期已經過了，大部分冰靈蝶已經落地生根結出了世間最美的亡靈之花，只有少數還未棲息的，迄時也少了那晚的活躍氣氛，蘇淺淺有些惋惜，回眸看向呆呆望著冰靈蝶出神的高銘，不知是否也在感慨，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樣子。

  「高銘哥哥，你在想什麼呢？」她好奇地問。

  對方逐漸回神，嘴角的笑容顯得有些僵硬，爾後將蘇淺淺擁入了懷裡。

  「沒什麼，我們都會好好的。」

  蘇淺淺看不到他是何表情，很奇怪他為什麼突然要說，我們都會好好的？

  「我們當然會好好的呀。」她不以為然，反擁著面前的人，全身心投入那個溫暖的懷抱中，只願能夠不理世事，此生唯他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