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鄉下丫頭
2024-09-21 15:06:15
作者: 像一顆海藻
第一節大課結束,時間將近上午十點,蘇淺淺和往常一樣從圖書館借書出來,正打算回教室,卻在走廊外遇見兩道熟悉的身影,安薇兒腳踏一雙十公分的高跟鞋,怒氣沖沖地走在前方,後面緊追著高銘。
「薇薇,你到底怎麼了?」
「你別碰我。」
兩人的拉扯,透過細碎的玫瑰枝蔓,映入被花圃遮掩的蘇淺淺眼睛裡,只見安薇兒生氣地從脖子上扯下一條項鍊,用力扔在了高銘手中。
藍色的水晶石在陽光下熠熠生光,兩人近距離的談話,一字不落傳進蘇淺淺的耳朵。
「收回你的虛情假意吧,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了!」或許是因為安薇兒天生柔美的聲音,即使是鬧脾氣,也不顯得有多大威力。
「這是怎麼回事,昨天送給你時不是還好好的嗎?」高銘不解臉上,寫滿了無可奈何。
蘇淺淺難得見他這麼放低姿態的哄一個女孩子。
「你還好意思說,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也送了姓蘇的一條同款系列的手鍊?」安薇兒質問道。
高銘默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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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薇兒登時將粉雕玉琢的臉漲了通紅,怒嗔道:「你怎麼可以送我和那鄉下丫頭一樣的牌子,你是覺得我跟她在你心目中是同樣的位置嗎,哼,虧我還以為你高銘是個專情的人,沒想到卻也是一個花花公子!」
她發泄的同時,目光忽然越過高銘,意外發現了正在觀看的蘇淺淺,烏眸微眯,陡然增了幾分凜冽。
蘇淺淺著實沒有料到,引起兩人爭端的,竟是自己!?
高銘卻不以為然的解釋道:「我跟她只是普通朋友關係,我喜歡你,我在追求你,這是眾所皆知的事情,我並不覺得一條手鍊能說明什麼?」
「當然能說明東西,你讓我在曼文她們面前丟盡了臉,她們看見我和一個低俗的,毫無品味的鄉下丫頭戴同款首飾,你知道連林小嵐都在笑話我嗎!」安薇兒雙手環胸,艴然不悅地把身子背向一邊。
聽見別人這樣數落自己,蘇淺淺的心裡著實不太好受,特別是當高銘強調她只是一個普通朋友時,她的心更是竟感到一絲莫名的酸楚。
「好了,是我考慮不周,我當時也是覺得第二件七折,挺划算的才又多要了條手鍊,你不是已經有我送你的星座手環了嗎,所以我就把手鍊送給別人了。」高銘好聲好氣的勸慰道,把她的身子又掰正了回來。
聽聞此話的安薇兒,怨憤的臉色才稍稍緩和了些許,特意將他話中的另一層意思曲解出來,「所以你的意思是說,這是一條我不要了的手鍊,你才給了她?」
安薇兒揚起下巴,嘴角微微上翹,她的話里充滿了諷刺韻味,言下之意好像是她不要了的東西,才輪得到別人擁有。
蘇淺淺不禁將目光投向高銘,等待他的回答,哪怕就如他所說,只是對待一個普通朋友的名譽維護。
可得到的結果卻令人大失所望。
他的話語冷漠無情,從他孤傲的軀殼裡一字一句傳出,「你怎麼理解都行,就像你說的,她不過是個鄉下來的丫頭,論穿著品味怎麼能和你相提並論,你把自己放在那麼低的一個位置去做比較,豈不是在輕視自己嗎。」
說話間,他將項鍊又重新戴回安薇兒的脖子上,「不生氣了,生氣就不漂亮了。」
依偎在他肩膀上的安薇兒,看待蘇淺淺的得意目光,像極了一個勝利者的宣告。
蘇淺淺只覺一道冷流,從胸腔滑入了心底,那些話就像一把扎在她心口的刀子,她不敢相信,高銘竟也和那些自高自大的同學一樣,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卑賤的,鄉下來的丫頭!
那束在皓腕上的銀鏈,猶如一條長滿倒刺的恥辱荊棘,狠狠地鞭策在她自卑的心靈上,她又驚又怒,顫抖著手將那條深海之藍慌亂解下,緊緊攥在了手裡。
「這還差不多,我要去美術社了,下課來接我。」
安薇兒心滿意足地離去,相安無事後的高銘悠悠轉身,與蘇淺淺震愕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他的眼裡迅速閃過一絲詫異,還有一絲不易捕捉的無措。
蘇淺淺僅和他對視了片刻,很快埋下朦朧的視線,轉身逃離現場。
「蘇淺淺!」
後面追來的高銘,迅速躍過護欄,阻在了她身前。
蘇淺淺幾次三番改變路線,可都甩他不去,便只能在他依依不饒地攔下自己後,把不願相對的身子轉向牆壁。
「你聽我解釋,我剛才那話不是有意針對你的,我只是……」他說到後面,連自己都覺得不足為信。
蘇淺淺好不容易才平息方才激越的心情,冷靜過後,將手中的銀鏈完好無損地還給了他。
「你說的沒錯,像我這樣低俗的鄉下人,根本不配戴這樣昂貴的手鍊,你還是拿回去吧。」她清冷的話語就似秋風掃下的落葉,說完正要離去,卻覺腕間一緊,又被高銘拽了回去。
「你不是吧,我哄女孩的話你也信?」他焦急的臉上已見隱隱不悅。
蘇淺淺面無波瀾地看著他,不知道什麼叫做哄女孩的話,她只知道自己親耳聽見高銘說出那些詆毀她的話,一思及此,她心中又猛地作疼,深呼了一口氣,她很好地將難受抑制了下去,再抬眸時,她看著高銘的目光從容淡定:「沒關係的高銘同學,你並不用在意我的感受。」
蘇淺淺率先劃出了一條線,這條線將她與高銘徹底劃清界限,如果高銘還有他的一絲高傲,都會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高銘怔怔凝視著她,所有表情都僵在了臉上,蘇淺淺感覺到腕間的力量正在漸漸鬆懈,便抽回了手,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在了前方。
心中灰暗時,連正午的暖陽天也覺得森寒無比。
蘇淺淺一路都在想那些話,她甚至覺得,也許高銘會與自己往來,就僅僅只是因為她能幫助寒冰之氣罷了!
晚上回到家,她坐在書桌前一發呆就是一小時,白天安薇兒和高銘的對話,在她腦海中反反覆覆揮之不散,每當她強迫自己好好看書時,都總會被那幾個尖銳難聽的詞打斷,實在不得已,她只能走向洗手間,企圖用冷水把自己澆醒。
鏡子裡出現自己蒼白的臉蛋,水珠沿著她長期貧血而毫無血色的唇瓣滴落,回憶起安薇兒無可挑剔的五官,那該死的一句句響起的鄉巴佬,更是深深觸動了她的自尊心,讓她慢慢蜷縮在地上,把臉埋進了膝蓋里……
次日。
早課前的教室,班裡儘是嗡嗡嚷嚷的說話聲,偶爾還夾雜著幾聲歡聲笑語。
蘇淺淺低著頭往自己的位置走去,突然伸出來的腿,將她整個人毫無預兆地絆倒在地!
「呃!」
手肘頓時在地面擦出一條血痕,很快從兩隻胳膊傳來火辣辣的疼意,她看了一眼鮮紅淌血的傷口,抬頭只見張曼文得逞的笑意,周圍繼而響起一片刺耳的笑聲,將她的臉頰燒得通紅。
「沒事吧?」
這時,凌亂的髮絲前伸來一隻白皙的手,把她從地上扶起。
她回眸,正見是還沒來得及放下背包的高銘,她頓然憶起昨日之事,迄時仍在她心中扎著刺,便想也沒想就推開了那扶在臂間的手,獨自忍著疼痛回到座位上,直到確定沒有人在關注自己後,才拿出紙巾小心擦拭。
今天的課程,似乎格外的漫長。
蘇淺淺好不容易等到了放學,然而走到停車棚,卻見早上還好好的車胎居然莫名泄了氣。
她站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似乎明白過來了些什麼,最後默默將鎖打開,推著兩隻乾癟的車軲轆往校園外走去。
壯闊的學校大門,各色各樣的豪車從裡面陸續駛出,途徑身旁時傳來囂張跋扈的排氣管轟鳴聲。
蘇淺淺儘量挨著馬路邊行走,忽然間,一輛銀灰色的轎車在她視線里慢了下來。
熟悉的聲音從車窗內傳出,「需要幫忙嗎?」
蘇淺淺僅是將高銘看了一眼,早上也好,現在也罷,他的舉動都讓人想不通是何用意。
「不用了,謝謝。」蘇淺淺面色澹然地回拒,說罷,將車頭轉了個方向,進到花圃裡面的人行道里。
無法再靠近的高銘,便只得在外面馬路短暫停留後,一腳油門消失在了前方。
蘇淺淺就近找了家修理店,替她檢查車胎的是一個四十左右的大叔,掰掰看看,然後抬起篤定的目光看著她道,「姑娘,你這胎是被人故意割壞的,你看,刀痕特別明顯。」
他說時,還將切口整齊的表面翻給蘇淺淺看。
「你是不是得罪人了?」他好奇問道。
蘇淺淺沉默不語,她自認行事光明磊落,可別人看她不過,她也無可奈何。
「修好需要多久?」半響,她答非所問。
大叔鑽研了一會,道:「換個車胎就行了,半個小時搞定。」
「謝謝。」
蘇淺淺在修理店等到車胎換好才回去,臨進家門時,為了不讓母親擔憂,她特意調整了臉上的表情,以買菜繞路為晚到家的原由,成功瞞過了母親。
「淺淺啊……」
飯桌上,母親小聲的呼喚,將蘇淺淺再一次游離的思緒喚回。
「怎麼了媽?」蘇淺淺見母親看自己的神色不對,連忙擠出一抹勉強的笑容。
「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啊?」母親問道。
「我很好啊,您怎麼這麼問呢。」蘇淺淺故意反問,藉此躲開母親的盤問。
葉淳俞咀嚼著還在口中的土豆片,面露難色,「今晚的菜放咸了……」
「是嗎!」蘇淺淺微驚,立馬夾了一片土豆塞進嘴裡,未嚼兩下便齁得吐出來,「呸呸,肯定是我放了兩次鹽……」
她懊惱不已,暗念定是炒菜的時候心不在焉,才會前後放下兩次鹽,只是連累母親,要跟著餓肚子了。
「冰箱裡還有雞蛋,我再重新炒個菜。」
「沒事沒事,就喝湯吧,聽話坐好。」
她剛起身,就被母親勸阻了回來,示意她坐回原位。
葉淳俞一邊給她盛湯,一邊仔細端詳著她的臉上,試探著問,「是不是還在擔心貓妖的事情呢?」
母親以為自己的不開心,是源於貓妖的事件上,蘇淺淺反應過後,索性順勢推舟點了點頭,擔心再被母親看出不妥,趕緊埋頭吃飯。
「你也別給自己太大壓力了,這件事情急不來,何況你還在上學呢。」母親苦口婆心的勸慰道。
「我知道了媽。」蘇淺淺順從回應。
「快吃吧。」母親笑了笑,便也未再添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