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不想坐車了，能不能下來走走？」

  「我陪你。」

  於是方威自己先坐車回去，秦著就這麼陪著林簡下車散步。

  三個人忙活完已經是太陽落山之後了，月亮初升，現在有些上黑影。

  這個時間是一個特別有氣氛的時間，陰陽交割，晦暗不明。

  有商鋪已經亮起了燈光，還有些點的是油燈或者蠟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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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簡自然而然的挽著秦著的胳膊，就這麼看著自己的腳尖一步一步走成直線。

  「這也能玩得開心？」

  「有你在就很開心。」

  秦著特別享受她的依靠，就把頭與她的靠在一起。

  有一陣香味飄來，林簡這才覺得肚子餓了，她今天忙了許久，都忘了要吃飯的事情。

  現在頗有些後悔，應該直接跟車回去，不該雪上加霜的散步。

  這股子香味是麵粉的香氣，林簡踮了一下腳，看到一個柵欄後面有人在烙煎餅。

  難怪這麼香！

  「我餓了，你餓不餓？」林簡老實交代。

  「餓了就坐黃包車回去吧。」

  「我不怎麼喜歡坐黃包車，總覺得有點殘忍。」

  「你要是因為殘忍不坐黃包車，車夫們就賺不到錢，他們會挨餓了。」

  林簡點頭，非常認同秦著的說法。

  「我背你。」

  「不要，你也很累了。背著我走，很辛苦的。」

  「給我點錢，我去買那個煎餅，先墊墊肚子。」

  林簡伸手。

  秦著從口袋裡掏出來一個大洋。

  林簡歡天喜地的去敲柵欄，出來的是一個裹著頭巾的中年婦女。

  「什麼事啊，大嫚兒？」

  「我想買您烙的煎餅，行嗎？走著走著餓了，聞見香味就過來了。」

  「哦，行啊。等我給卷上。」

  林簡付了一個大洋，卻只要了兩塊煎餅。

  「給。」

  「我不餓。」

  秦著還真的從未在大街上吃過東西，邊走邊吃更是未曾有過的事情，他是講究慣了的。

  林簡突然也覺得自己好像在他面前越來越隨意，就不再強求，自己咬著煎餅吃的歡快。

  「天津也有煎餅，這裡和天津好像。」

  「是啊，都有煎餅，都有港口。」

  秦著看她邊走邊吃的樣子，也覺得很是討人喜歡。

  看她這麼吃，自己都有點餓了。

  兩個人就這麼閒庭信步到了梧桐路，這裡真是名副其實，路兩旁全是高大茂盛的梧桐樹，此時還是初秋，葉子依舊茂盛，遮天蔽日的將整條路都護的嚴實。

  「你也餓了吧？我都聽到你的肚子叫了。」

  林簡偷偷的笑。

  「確實被你給遛餓了，給我咬一口。」

  他毫不猶豫的就彎腰俯身在她嘴裡正咬著的煎餅上咬了一大口，這個程度恰好可以與她的紅唇相接。

  時間頓時停住了一般……

  林簡傻愣愣的舉著準備給秦著的另一塊煎餅，就這樣在半空中滯住了。

  她不是第一次被他吻住，只是今天這個時候是在外面，有可能還會隨時路過其他人，他就這麼毫不顧忌的親吻，這未免也太誇張了。

  林簡反應過來的時候，第一個舉動竟然是推開秦著，然後拉著他飛快的跑了起來。

  就好像是做了壞事被人發現了一樣，拔腿就跑的動作竟然這麼利索！

  秦著就這麼被她拉著毫無徵兆的一起跑了起來，他的嘴裡現在還塞著煎餅呢。

  大約跑了十幾米後，林簡就停了一下來。

  累的氣喘吁吁，站穩了身體以後，她先把嘴裡的煎餅咽下去，然後嘟著嘴對秦著抱怨：「你幹嘛呢！萬一有人看到怎麼辦？」

  「怕什麼，我親自己的媳婦，又不違法。」

  「可是會被人家看到，說有傷風化。」

  林簡怯生生的教訓秦著。

  他滿不在乎的冷哼一聲，看著她這別彆扭扭的小德行。

  後來兩個人都一起哈哈大笑起來，這麼狼狽的行為真是可笑。

  「其實原來的時候我……我有些怕你，就是在上海學校的時候，我第一次見到你跟著一個講師，幫忙給他遞文章，然後那個講師還介紹你，說你是留洋回來的，會好幾個國家的洋文，還是咱們國人里最年輕的臨床大夫，我覺得好羨慕。再後來，你救我，我感念你的救命之恩，但是你這個人看著並不是那麼的隨和……就有些敬畏吧……」

  「原來你對我是這樣感覺，我對你倒不是，我覺得你看著很是柔弱，特別的秀外慧中，是最安靜的那種女生。讓人覺得特別舒服，最喜歡就是跟你靜靜的坐在一起，哪怕不說話，我也覺得很安心。」

  「可是現在就覺得你原來和我印象中的人，不一樣。」

  秦著看著她淺咬著嘴唇的羞澀，總是禁不住想吻她。

  他其實也從未想過，自己願意對她這般的細膩，他身邊各種女人都有接觸過，也沒有哪一個能讓他動心到這種地步。

  夏琬說他心屬家國，再無私情，卻不想現在的他，深陷情愛，無法自拔。

  而今看來，他是沒有遇到合適的人而已。

  林簡，是個意外，也是意料之中。

  秦著拉著她的手悠哉悠哉的接著散步回去。

  天已經黑透，路邊偶然會有燈光照射過來，將他們的影子拉長，直到最後兩個人的影子合二為一……

  再後來，安傑開車過來接了他們。

  只是他們兩個人都沒有想到，雲珈這個時候就在不遠處怔怔的看著他們。

  她坐在車裡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竟然如此猙獰。

  把一貫精緻的妝容擠壓到變形，變質。

  「秦著，你不來見我，就是為了這個女人？我以為你不過就是在敷衍我，為了氣我而已，卻沒有想到，你們是真的在一起了。」

  終於，雲珈的眼淚滿溢了出來，順著臉頰一直流到了唇角，混合著口水全是齁咸苦澀的味道。

  這麼多年，她的青春馬上就要消耗乾淨，她以為他會回頭，結果，等來的是他愛上別人的結局。

  她用盡全身力氣，費盡心思，看到的是他在親別的女人。

  這個女人有什麼好的？

  比她漂亮嗎？

  比她有錢嗎？

  比她有勢嗎？

  到底比她強在哪裡！

  雲珈回去之後就歇斯底里的摔砸東西，恨不能整個二層樓都在她的震怒中顫抖。

  傭人們自是知道她的性格，誰都不會去勸，就由著她在房間裡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