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兩輛賓利

  當輿論到達一定程度時，誰都不會去注意背後的真相。

  人們往往只相信眼前的，所有人都認為對那就是對的。

  媒體只關注事情的爆點，轟動全城才是最好不過的。

  令泱欣坐在那裡渾身顫抖地看向那則報導，故事的主角正是她死去的母親。她的媽媽的容顏永遠定格在了那一刻，母女倆乘坐的賓利早已被撞得變了形。

  母親滿身血跡地倒在血泊里，她身旁蹲著的自己正無助的撕心裂肺地哭著，美麗又令人心碎。

  塵封許久的傷疤再次被血淋淋地揭開，令泱欣的身體冷到了極致，全身不住地打著哆嗦，她感覺全身的血液都被凝固了。

  害死母親的兇手竟然一直在她的身邊，那個被她救下的，在她一次次無助時陪在自己身邊的，自己慢慢喜歡上的那個人。

  竟然……竟然會是莫澤軒，上天為什麼要這樣戲弄她，她的生活為什麼總是大起大伏之中。

  永遠不會好起來吧。

  

  令泱欣慢慢地蹲下來，傷心到極致只覺得流不出一滴眼淚，五感似乎全部被封閉了。

  她強忍著悲傷打開當年的採訪，在車禍現場的後方，一輛一模一樣的賓利靜靜地停在那裡，與前方被撞的變了形的賓利形成了鮮明的諷刺。

  年幼的莫澤軒就站在那裡，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救援人員並沒有分太多注意力在母女倆身上，而是爭先恐後地查看莫澤軒的傷勢，畢竟那是莫氏集團的繼承人。

  當年的一切都在慢慢顯現出來，令泱欣再傻也知道她們母女倆，是替莫澤軒擋下了這一劫，害的母親慘死，而自己這麼多年一直走不出當年的陰影。

  「叮鈴鈴叮鈴鈴」令泱欣看了一眼手機亮起的屏幕，是莫澤軒。

  面無表情的移開了視線。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莫澤軒無論說什麼，已經沒有什麼解釋可以彌補她的傷痛。

  手機還在孜孜不倦地響著，令泱欣拿起手機關機後就把自己關在了小屋裡，無悲無喜。

  她已經沒有勇氣面對這一切，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這些陰謀詭計卻時不時地圍繞在身旁。

  華燈初上，夜幕降臨。

  莫澤軒站在公司的落地窗前，他看到報導後想給她一個解釋，可是說些什麼呢？該說些什麼的吧？從何說起呢？

  他的眼前再次浮現出了當年的那一幕，肇事司機的目標是他才對。

  那輛一摸一樣的賓利驅逐了他即將到來的死亡，卻也陷入了永遠的萬劫不復。

  我沒有害死你母親，這件事如果再來一次的話，我願意替她去死。他知道這是逃避，不過是自己安慰自己的藉口罷了，時間怎麼會重來？死去的人又怎麼可能復生？

  事情重來一遍也總是會有相同的結果，他一遍一遍地撥打著電話，對方直到關機也沒有接過他的任何電話。他第一次感覺到了手足無措的慌亂，自己好像快要失去她了。

  他要怎麼辦！如果主人公交換，他想必會比現在更瘋狂!

  當時她還那么小那么小！她面對的承擔的，比自己要多的多！

  難怪她的暈血症那麼嚴重！

  他要怎麼辦才好！他只想把她攔在懷裡，告訴她，他也不想這樣！

  莫澤軒煩躁地狠狠地一拳砸在牆上，牆面瞬間被鮮血染紅，他的手發出一記沉悶的響聲。

  他抓起隨手丟在一旁的外套，拿起車鑰匙向門外走去。

  這個事情無論如何也要給她一個交代，她不願意原諒自己也好，從此以後恩斷義絕也罷。總是要給她道歉的，為了那些年少時陰差陽錯犯下的錯誤，他必須承擔這份責任，也必須查出事情背後的真相。

  一輛黑色的奧迪停在那棵樹下很久了，莫澤軒坐在車裡一根一根地抽著煙，煙霧充斥著整個車廂。

  他抬頭望向那棟樓，卻始終抬不起勇氣，見到她該說些什麼？她不願見自己又該怎麼辦？

  看著煙圈一點一點地積聚起來，莫澤軒抬頭整理了自己的衣襟，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當他的腳步一步步敲在樓梯上時，他的心情很沉重，這種近鄉情怯的感覺，讓他的心思百轉千回，他不知道該怎麼做，但他就是愈加想見到她，誤會也好，事實也罷。

  無論如何他一定要見到她，她應該會原諒他的吧，畢竟...

  莫澤軒站在門口，遲疑著想要敲門，卻始終沒有下定決心，她害怕，非常害怕，害怕面臨的是自己不願意觸碰的答案。

  而屋內，沒有一絲動靜。

  遲疑了會，莫澤軒敲響了那扇門。

  「噹噹當，令泱欣，是我，我有些話想對你說。」莫澤軒站在門口說道。

  躺在屋裡的令泱欣聽到那個人的聲音心中一喜，在起身的瞬間，墜入了冰窟，他不該再來找自己的。

  他們兩個，現在隔著的是，血海。

  莫澤軒一聲又一聲地敲門，他執意地想敲開這扇門，倔強且堅持地站在那裡，等著裡面的人回應。

  「小欣，我知道你在裡面，你開門吧。」

  「小欣，你好歹聽我解釋。」

  「小欣...如果你不開門，我不走。」

  「莫澤軒，不要再敲了，我現在不想見你，我們就這樣吧，你不該來找我。」令泱欣虛弱的聲音在門後說道。「我現在也不想見到你，你走吧，以後別來了。」

  「令泱欣，你聽我解釋，哪怕是聽我道歉也行，你別這樣冷冰冰地對我說話好不然？」那個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的男人聲音近乎哀求地說道。「你先把門開開，你這樣，我不放心。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們好好的不好嗎？小欣，你開門，好不好？！」

  「我們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了，我有我的驕傲，你有你的身份地位，我們本就是不相交的平行線，你走吧，你不要來找我了，我是不會見你的。」令泱欣說完後兩行眼淚控制不住地流下來，親手推開那個人心裡是這樣痛，失去媽媽的滋味也太痛。

  她想把自己保護起來，再也不為感情所累，永遠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再也不敢輕易觸碰感情。

  現在的她，猶如一個刺蝟，豎起了渾身的刺。

  但凡靠近她的，全部都會被她的刺所扎傷，她想要尋求溫暖去靠近別人，同樣。

  可是，讓她怎麼選！她不可能這麼選啊！

  那漫天的輿論！那刺目的照片！那些充滿著血腥的畫面！那些她努力遺忘卻遺忘不掉的過往！

  還有，她深愛的他...

  一扇門隔開了相愛的人。

  這扇門像是一道鴻溝，把兩個人的距離也悄悄地拉遠了。

  莫澤軒在門口站了一夜，當清晨的陽光在他臉上積聚的陰影越來越大時，地上堆積滿了菸頭。

  莫澤軒一夜之間憔悴了許多，下巴長出了許多青色的胡茬，兩個黑眼圈掛在他的臉上。雙目變成了沉寂的深不見底的潭水，臉上的神情像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鈴鈴鈴起床了起床了」令泱欣伸手拿住了鬧鐘，她一宿沒有合眼。

  她就這麼坐在陽台上仰望窗外的星空，想了許多種可能。

  如果不是他該有多好，自己從小到大只在母親那裡感受過親情。在莫澤軒那裡第一次體會到了愛，命運卻殘忍地把這一切都扼殺在了搖籃之中。

  生活還在繼續，命運的齒輪還在不停地轉動。她習慣性地到了衛生間用涼水沖了把臉，涼水的刺激使她稍稍清醒過來。換下了皺巴巴的衣服後，還是要出門迎接這新的一天。

  那些悲傷總有一天她會獨自咽下，在四下無人的街大吼也好，在人流匯聚的地方說出來也罷，時間終會撫平她的一切傷口。

  令泱欣打開門後看到地上的一個又一個菸頭，眼睛一熱，她趕忙抬了抬頭。

  那個人昨晚也是一宿沒睡吧。

  就這麼的在門口，無聲的陪了她一夜。

  這樣的他，讓她心疼，讓她搖擺。

  他那麼驕傲的人啊！

  令泱欣坐在計程車上看著不斷倒退的景色，她多麼想一切的一切都回到最初的原點，這樣就可以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醫院大門口照例圍著許多病人家屬，他們嘰嘰喳喳地討論著病情。

  也有目光帶著探視版的落在自己身上。

  令泱欣看著他們進出醫院的身影，給自己暗暗加油打氣。無論怎麼樣，日子還是要活下去的。

  令泱欣走進醫院大樓，熟悉的消毒水味道使她稍稍感到安心。

  醫院在有序地運行著，每個醫護人員都在各自的崗位上履行著自己的職責。令泱欣想到這裡後揉了揉自己的臉，想讓自己的表情不再那麼僵硬。

  「令泱欣，你臉色怎麼這麼差？我那個好朋友不是這樣的人，你們在一起那麼長時間了，可別鑽牛角尖，你不要太在意那些報導了。你也說過，人總是要向前看的，給自己一個盼頭。」季鈺琛看著走出來的令泱欣開口說道。近日的報導他也或多或少了解一點，誰都沒有想到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

  時間那樣殘忍，流年帶不走這些，反而把這些愈演愈烈。令泱欣扯起嘴角勉強地笑了笑，她又何嘗不知道呢？

  「好帥啊，他好帥啊，來我們醫院幹嘛。」

  「肯定是來找令泱欣的呀！前陣子他可是天天來呢！你這休產假休的，好多事情都不知道，莫少可是咱們第一醫院的常客，他的未婚妻在咱們醫院實習的！」

  「早知道我不休產假了！不！早知道我不生孩子了！」那個小護士兩眼冒光的盯著莫澤軒！

  周圍的年輕護士一陣又一陣的竊竊私語聲。

  「令泱欣」莫澤軒淡淡地聲音在身後響起，他的出現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令泱欣聽到熟悉的聲音後鼻子一酸，她僵硬地轉過身看著眼前的那個人，他的眼神中在沒了以往的運籌帷幄與自信神采，變得這麼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