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可悲可嘆

  實際上葉似錦還真的在認真聽著，她細白的手指緩緩摩挲著精緻的茶杯，客氣的笑了下，白牙咬了一口糕點，咽下去才客氣的回答：「母親教訓的是，女兒都銘記在心。」

  沈月冰卻沒有一絲欣喜的感覺，聽她的意思，還帶著些微的嗆人意味，難道嫌棄她說的多了？

  實話說，兩人雖然是母女，但是關係淡的不能再淡，說仇人太過，可她們也絕對不親近。

  這麼多年，沈月冰一直將葉似錦視為累贅，要是沒有她的存在，沈月冰估計也不會到了今天的地步，看著是安王府的當家主母，其實根本不受寵，一直不被重視，比起其他側妃侍妾，只是多了個好聽的頭銜。

  安王若不是擔心被皇上猜忌，估計恨不得將她們母女掃地出門。

  可是這些，沈月冰無法和葉似錦和盤托出，她這次是實實在在的嘆了一口氣，聲音不小，足以吸引了對面專心致志吃點心的人的注意，她語重心長的道：「錦兒，我知道你心裡有怨氣，可是現在王府里當家的是你的父親，只要我們在府上一天，他就是整個家族的天，你不要試圖忤逆他，更不要和其他姐妹撕破臉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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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葉似錦清楚，母親是被逼的擔心兩個人的處境才不得不和她磨嘴皮子，她看了一眼面前的點心匣子，最大酒樓的招牌點心，每個月葉榮華都會去吃，順便帶回來，賞賜給大家，架子比她這個嫡女都足！

  這一份還是前幾日葉榮華給每個人帶回來的，不過是在炫耀安王的寵愛而已。

  她不嫉妒，但，卻不得不收下，連同對方的示威。

  可惜，母親活了一輩子，只知道仰人鼻息，從來都不去自己爭取，所以才會走到了今天的境地吧？安王不重視，後院的人誰都敢欺負一下，她們母女說著好聽是主母和嫡女，其實早被安王寵妻滅妾了！

  軒窗只開了一條縫，輕微的風吹進來，葉似錦逼退了眼裡的淚意，裝作被風迷了眼，一邊拿著帕子擦拭，一邊含糊著回應：「放心吧，女兒知道怎麼做。」

  安王不是她的親生父親，偏疼庶女情有可原，前世她想不通，直至最後彌留之際，都在恨著父母，現在重活一回，她忽然不再恨也不怨母親了。

  要對付的另有其人，她沒必要和唯一有血緣關係的生母置氣。

  只是兩人向來不親，她做不到孺慕的樣子。

  沈月冰破天荒說了許多話，似乎在葉似錦那裡不痛不癢，她只覺得疲憊，心情稍微有些煩躁，平日裡的淡然也消失了，自從進了這個房間，她的眉頭就沒鬆開過。

  「我說了這麼多，只有一個目的，你這段時間還是不要亂走，更不要招惹其他人，如果她們閒來無事主動找你的麻煩，你儘量忍一忍，不要再讓她們抓到你的把柄了。」

  說來說去，都離不開一個忍字。葉似錦忽然感到了悲哀，通過這個字，似乎遇見了眼前這個女人的一生。

  還真是，可悲啊。

  沈月冰看著葉似錦那張倔強的臉，不知為何有些微微的酸澀，她果真不懂這個女兒，一點都猜不透她的想法。

  不過，來到房裡坐一坐，母女兩個簡單交流，算是首次開誠布公，效果雖然甚微，卻也能勉強緩和一下本來就不太堅固的母女關係。

  葉似錦迅速收回了神色，勾起唇角看向沈月冰，而後者已經開始意興闌珊，準備離開了，她忙起身，做足了樣子，恭敬地送到了門口，甚至貼心的攙扶了一下母親，只是動作極快，剛一觸碰到母親的裙子她便抽回了手。

  「女兒就不多送了，母親慢走。」

  沈月冰起初還因為葉似錦的忽然親近不大自然，既期待又擔憂，可當聽到後面的話，她竟然有微微的失望，還好夜色遮住了她的神色，她招呼了一聲外面廂房守著的丫鬟，然後轉身道：「天黑了，我自己回去便好，你早些歇息。還有，記得我的話。」

  後面那一句，稍微停頓了一下，不過還是說出了口。

  語氣很平常，可葉似錦聽出了微不可察的警告之意，心裡有些氣惱，面上不動聲色，輕聲應著：「母親且放心吧，我知道怎麼做，您還是早點回去吧，天黑路滑，你們兩個掌好了燈籠。」

  丫鬟們早已等待許久，看到沈月冰出來立即圍了上去，打著燈籠漸漸走遠了。

  夜色黑沉沉的，天空似乎被一張巨大的黑網遮住了，看不見一絲亮光，不知道明天是否會落雨。人都跟著喘不過氣，葉似錦目送沈月冰一行人離開，她又看了一眼天色，才緩緩回了房間。

  紅菀安靜的站在房間，其中一個比較機靈，發現葉似錦似乎有些不快，碧蘿懂事的上前問道：「小姐，是否要洗漱安歇？」

  葉似錦簡單梳洗過後，看著還格外殷勤的碧蘿在忙裡往外，似乎在準備點心和茶水，她只覺得不耐煩，對著身後擦拭頭髮的另外一個說道：「不用了，我想早點休息，茶水什麼的，都放在那裡吧。」

  聲音不咸不淡，可語氣帶著一絲煩躁。

  兩個丫鬟彼此對視一眼，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的小姐會這麼反覆無常，明明和王妃一起回來時還好好的，但她們不敢質疑主子，兩人縮了縮脖子，低聲道：「是，奴婢這就退下，小姐若有需要，可以隨時吩咐。」

  房間裡似乎只剩下葉似錦一個人，她倚靠在窗前的那張榻上，還是之前沈月冰來時坐的那個，她怔怔地盯著面前的小几，不由苦笑，低聲自言自語：「葉似錦，她竟然關心你了，是不是很意外？」

  這裡「她」不言而喻，是葉似錦的母親沈月冰，說起來，她這個母親還是第一次關心她的事情，說到底不過是擔心她影響了兩人的未來。害怕她徹底惹禍，日後二人沒有好日子過。

  也許在母親眼裡，她不但是累贅，還是害的母親落魄的罪魁禍首，所以這麼多年對她十分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