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權利的漩渦
2024-09-22 19:19:32
作者: 斷水
「看你這個樣子,便知道將督查這個燙手山芋給我是為什麼了。」蘇殃停下腳步,「不過這權力在我手中,的確方便了很多,不跟你計較了。」
他此番前來本意是想問問皇帝將這個官職給他的用意,但看對方與他坦言的樣子,便知道對方完全是在討好自己,還了人情罷了。
既然得到了答案,他不願在這奢華的宮殿中多待。或許是他出身低微,野慣了,皇宮總讓他有種壓抑的感覺,很不舒服。
皇帝點點頭:「下次你來的時候叫人通報一聲,每次都嚇朕一跳。」
「通報是不可能的。」蘇殃非常乾脆地回答道,「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來過你這裡,不過可以提前給你去一封書信。」說完,他便消失在了原地。
皇帝咂舌:「看來他的輕功是越來越好了。」
回想剛才 他們兩人之間的對話,他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舒暢,不把那個傢伙當做敵人,而是盟友,反而會輕鬆很多。
離開後的蘇殃,眼底有著一抹譏諷。現在想起尋求他得庇護了?難不成還想要展現父慈子孝的場面嗎?還真是越老越喜歡胡思亂想呢。後宮那些不知朝政的男寵更適合他!
「爺,您才回來啊?」雲梁早已沏好了一壺茶,旁邊放著溫熱的酒,「不知道您想喝什麼,屬下就全備了。」
蘇殃一句話沒說,抄起酒壺就往自己的口中灌去,目不斜視,徑直走向了他的房間。
果然啊……雲梁心道,他一看便知爺心情不好,必定會選那壺酒。他抿了抿唇,知道這個時候還是讓爺自己一個人待著比較好,便下去又熱了幾壺酒,以備不時之需。
在酒的作用下,恍惚間便到了深夜,雲梁都開始打著哈氣,覺得要撐不住了。
在這樣的時候,一抹黑影竄進了刑部,不久後又出來了。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在刑部的牢房裡時,負責在門口服侍的侍女便忙碌了起來,在侍衛的看管下,將洗漱的清水和毛巾送進了牢房。
本就淺眠的祁煙北在牢房中自然睡不好,早早就醒了,聽到聲音便不再躺著,起身洗臉。
「娘娘,今日的早膳是瘦肉粥和面卷,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侍女見她洗完臉,笑著說道。
「都可以。」在牢房裡還指望著有什麼美食,只要有的吃就行了。
於是祁煙北在一行侍女和侍衛的簇擁下,來到了牢房外用膳。
侍女將粥端到了她的面前,她微微蹙眉:「可有銀針?」
她們立刻會意,「娘娘稍等,可能是今個來試毒的人起晚了些。」
祁煙北點了點頭,示意她們先將東西放在那裡,想等試毒的人來了再說。
不一會兒,試毒的人手裡拿著一根銀針,遞給了一旁的侍女。侍女並沒有太在意,畢竟誰會這麼光明正大的下毒呢?便隨手將銀針往粥里一戳,正打算拿出來擦乾淨吩咐人拿下去的時候,卻發現銀針有些微微發黑。
「呀!」她手一抖,銀針便掉落在地。
祁煙北早就注意到了發黑的銀針,她拄著下巴,指著那碗粥:「今天是誰負責送粥?」
「娘娘請稍等,屬下這就去稟告尚書大人!」侍衛不敢耽擱,這可是大事!
祁煙北頓時也沒了用膳的心情……之前在王府被人下過一次毒之後,她對於入口的食物都分外地小心,唯恐再出了差池。之前刑部尚書派了人來幫她試毒,她總覺得不太好,便私下裡叫他換成銀針即可,不用親自品嘗。
若今日試毒之人恰好晚來,而她又疏忽了,可就讓下毒的人逮了個正著!
「奴婢惶恐!」一眾侍衛和侍女跪倒在她的面前。
祁煙北看著她們心裡只覺得煩躁。是的,她並不生氣。想要她死的人不算少,這種事見過了,就不覺得稀奇了。
蘇殃那個傢伙要是想殺她滅口,斷然不會用這麼白痴的方式,而且也不符合他的行事風格。若是長公主,這段位未免低了些,畢竟她已經中過一次招了,又怎麼可能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
究竟是誰呢……
她陷入了沉思中,知道刑部尚書火急火燎地趕來,才將她從思緒中拉出來。
「娘娘,您沒事吧!」尚書哭喪著個臉,光看他的表情,祁煙北還以為自己已經中毒了……
「尚書大人不比這麼驚慌,本王妃並沒有吃這碗粥。」祁煙北笑著說道。
尚書立馬鬆了一口氣,「你們是怎麼幹活的?是誰下的毒?」
跪倒在地的下人們很是惶恐,侍女們用疑神疑鬼的眼神望著對方,但沒有一個人出來說話。
還沒開始審問,祁煙北卻覺得有些累,她揮了揮手說道:「尚書不必麻煩了,將這些人換掉,打發走,不再用他們就行了,再找一批更可靠的。」
「這怎麼行,出了這樣的事,下官得給王爺一個交代!」尚書吹鬍子瞪眼,立刻擺出了官架子。
祁煙北的嘴角噙著一抹淡然的笑:「將他們遣走吧,王爺怪罪下來本王妃擔著。」
「可是……」尚書仍然有幾分猶豫,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揮了揮手,「讓他們走就是,被下毒的是本王妃,難道本王妃還沒有處置的權力了嗎?」
「下官不敢!」尚書行禮後便讓身後的侍衛將這些人帶走了。
「多謝王妃娘娘不殺之恩!」下人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但能撿回一條命就是好的。要知道這裡可是刑部,什麼手段沒有?就算是清白的,挨個過一遍估計也要改口。
祁煙北輕垂眉眼,在他們被帶離前背對他們說道:「本王妃不計較,但是不代表別人不會計較,你們今後,好自為之。」
「王妃娘娘果然心善,不忍其他無辜之人被連累受刑。」刑部尚書是個人精,聽了祁煙北的話便猜出個大概來。
「他們不過是這世間無根的浮萍,隨波逐流,又有什麼自主選擇的權力呢?」祁煙北說了一句實話,她緩緩站起身來,「麻煩大人換一碗了。」
尚書扯出了一抹苦笑:「難得有像娘娘這樣體恤這些下人的,不過,不忠誠的狗,說到底還是沒用。」他在官場上打拼了這麼多年,當初的那份熱血早就磨沒了,如今只能做個像祁煙北口中那般隨波逐流的人了,「下官這就吩咐下面的人再做一碗送過來。」
祁煙北抬頭,望向牢獄的窗口,看起來是特意鑿開然後裝上的。早晨的光還有些刺眼,她伸出手去遮擋。
在這個地方,她擁有著別人一輩子都不能獲得的權力,那她就該善用這個權力。殺了他們確實可以解恨,但除了獲得更多的仇恨,沒有任何意義。他們死了,還有下一波人前赴後繼地為他們賣命,殺或者是不殺,都不會改變這個早已被權力腐朽掉的地方。
她頭一次覺得這麼累……她小的時候,真的被家族保護地很好,之後流落在外最多就是別人瞧不起,被人調戲……但在權力的漩渦中,她越發覺得自己是一枚棋子,太過微不足道……
緩緩地閉上眼睛,她需要一些時間來將這些頹廢而喪氣的想法拋之腦後,重新回到復仇的狀態,她早就沒有說累的資格了啊……這世上已經沒有人能讓她依靠了,一旦她倒下,就什麼都毀了……
在這個京城,姐姐的名字是禁忌,大家都不能提,而太久不提,眾人便忘了她的模樣。
畢竟在這裡,會有一代又一代的天之嬌女出生,她們的母親都是美人兒,於是她們天生便有副好容貌,她們還會按部就班地學習女紅、琴技……等待著在某次宴會上踏著家族的榮耀大放異彩,最後嫁入皇家亦或是嫁給權臣之子,為家族去掙得更多的利益。
她本來也該是這樣的人生……現在她不知道自己是幸運還是不幸……她為了復仇嫁給了沐燁,日子過得在其他名門貴婦眼中算是幸福。而且她不得不實話實說,沐燁對她確實很好,不論是這次的兵圍長公主府,還是上一次捨命登上雪山之巔為她採藥。
想來應該是真的愛人之間才會做到這樣吧。
她從來沒有過愛的人,也不知道與人相戀是什麼滋味。但她現在下意識地去依靠沐燁,在她被關在柴房裡的時候,她沒有絲毫的慌亂,大抵就是因為她知道他會來救她……
這種感覺從何而來?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這是一種錯覺,當年姐姐就是被他這樣的深情所感動的吧……
「娘娘,尚書大人讓奴婢給您送膳食。」一道女聲在祁煙北的身後響起。
祁煙北順著面頰放下了遮擋陽光的那隻手,「放在哪裡吧。」
「是。」新來的侍女福了福身,「娘娘可還需要些別的什麼?」她覺得王妃娘娘的聲音好像有點沙啞。
嘛,不過既然是王妃,想來應該是住不慣牢房,所以身體不適,才會讓人覺得聲音不對勁吧。
「不用了。」祁煙北並沒有立刻轉身,還在陽光下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