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師父……你再縱我一次

  無雙城吵鬧不休。

  迷醉坊的大門被拍的啪啪作響，伴隨著的是幾聲呼喊。

  「容叔，你在嗎？」

  「容叔，外面來了軍隊，我們一起走吧」

  花容與街坊四鄰相處融洽，都是不拘小節的江湖中人，一起喝幾頓酒就能拉近關係，更何況他一住便十幾年。

  敲了半天門得不到回應，門外的兩名男子對視一眼，搖了搖頭轉身離開。

  門內，寧緋顏癱坐在廊檐下，雪白的長髮垂落在純黑的衣衫上，越發分明。

  他身旁倒著幾個空酒瓶子，雙眼迷離的輕撇門口，嗤笑出聲。

  前世，他因一場英雄救美，心悅蕭翎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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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於慶功宴跪地求娶，他聞之心中歡喜，雖知她心有衡量，卻仍不顧一切嫁於她。

  身為丞相府么子，顧念著奪嫡之戰中立的丞相府，掛念著府中的親人，他毅然決然斷絕關係。

  孑然之身成為翎王君。

  三日回門，他承受著眾人的流言蜚語和詆毀羞辱，徹底斷了回丞相府的念想。

  對於蕭翎羽婚後的冷淡和欺辱，寧緋顏心底為其辯解，只是蕭翎羽還未曾愛上他罷了。

  那段時日，他心處深谷。

  將軍府獨子關子嬋猶如一抹陽光，照進了深谷中。

  身處京都，那是他心底唯一的淨土。

  有關子嬋的存在，仿佛承受的痛苦和心傷能找到些不那麼痛的安慰。

  可，蕭翎羽親手掐斷了他與關子嬋之間的線。

  她利用他殺死了關子嬋的孩子。

  他還有何顏面在言關子嬋為好友，又有何顏面在面對他。

  他不願活！

  遠在無雙城的蘇青雲成了他手中的救命稻草。

  他整日整日的寫信給蘇青雲，信中隻字不提他所經所受，只談及幸福美滿的生活。

  可蘇青雲是何人？

  他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食人花，是無雙城的副城主，勢力雖不敢言遍及天下，卻不能小覷。

  寧緋顏是他唯一的徒弟，如何不掛念，又如何不知曉他的消息。

  蘇青雲知曉情愛滋味，更是明白無法與愛人在一起的痛苦。

  正是因為理解，所以他無法開口勸寧緋顏放棄，只能假裝不知曉，明面配合他演戲，私下為蕭翎羽製造麻煩。

  這層窗戶紙，直到那年寧緋顏懷胎八月落水小產，才堪堪捅破。

  蘇青雲曾發下重誓，永不踏入蕭國京都。

  他不顧誓言私自踏入京都，潛入翎王府。

  他想帶寧緋顏走。

  寧緋顏倔強的一句「不走」將他多餘的話堵得說不出來。

  蘇青雲氣急敗壞，罵他死腦筋，罵他沒出息，罵他犯賤……

  他把所想能到的難聽話都丟在了他最疼愛的孩子身上。

  寧緋顏就是塊磐石，紋絲未動。

  到最後，決絕的喊道「蘇青雲，你別再管我了行不行」

  行嗎？

  當然不行！

  寧緋顏雙臂抱住他的腰，臉埋在他的小腹處，哭著道「師父……你再縱我一次」

  他丟棄了自尊，丟掉了驕傲。

  他丟棄了所有，想換一個蕭翎羽。

  寧緋顏想，若那時他隨蘇青雲離開了翎王府，是不是就不會有恨？

  不會因為知曉落水小產的真相，不會恨蕭翎羽，不會絕望到死。

  那場大火，想燃掉他的愛，也燃掉他的恨。

  無牽無掛，不該不欠！

  若非知曉寧君因他之死，聯合蕭清羽設計陷害蕭翎羽謀反，他許是永遠不會出現在蕭翎羽面前。

  整整兩世，他一心想與愛的人在一起。

  可傷痕累累的心，再也無法安然為她跳動。

  為何讓他重來一世，若前世那般死去該多好……

  前世，他身死，蘇青雲安然於世，無塵普度眾生，蘇幕遮閒雲野鶴，白玖微登基為皇，關子嬋與蕭靖羽恩恩愛愛，丞相府地位穩固……

  一切都好好的。

  今生，他安好，蘇青雲、無塵、蘇幕遮、白玖微均已身亡，關子嬋與蕭靖羽相愛無法相守。

  一樁樁，一件件，皆因他而起。

  因在他，果也在他。

  唯一不變的是他與蕭翎羽的孩子無法出世，他與她不過孽緣。

  院中突現一黑衣女子，她雙手抱劍躬身行禮「主子」

  「如何？」

  「已全部剿清」

  寧緋顏左側嘴角上挑，仰頭猛喝了口酒，閉眼問道「幾人？」

  「近衛一人，近侍一十八人」

  寧緋顏睜開眼，雙眸中閃爍著幽光。

  他笑的肆意，伸出食指對著黑衣女子勾了勾「過來」

  黑衣女子頓了幾息，邁步向他走去。

  寧緋顏手背支著下巴「可睡過男子？懂伺候？」

  黑衣女子老實回答「不曾，不懂」

  看上去不遠的距離，黑衣女子卻走了片刻仍未到寧緋顏的身邊。

  「如此甚好」

  寧緋顏起身，雙手背於身後順著她的方向走去。

  兩人相距幾步遠，他伸出手搭在她肩膀處。

  寬大的袖擺隨著他的動作滑落手腕，肌膚白的近乎透明。

  纖細的手指從她的肩膀順著胸口緩慢移動。

  「今晚侍寢」

  手指所觸的身體僵硬。

  移動的手指變成手掌，猛然在女子胸口處落下全力的一掌。

  黑衣女子倒退幾步，嘴角溢出泛黑的血跡。

  她手背抹掉嘴角的血跡，眼神逐漸變得凌厲，濃郁的殺氣向寧緋顏席捲而來。

  「暗一，你的主子沒教你扮做他人時需了解對方習性」

  當年死人谷隨著四大惡人消亡而沒落，蘇青雲私下更名換址，創建極淵閣。

  極淵，意為極深的深淵。

  極淵閣在江湖上名望低，不過是籍籍無名的小門小派，實際產業遍布各地。

  閣中有兩位左右副閣主，以春夏秋冬命名，左副閣主為春秋，掌商業，為極淵閣提供資金來源；右副閣主為夏冬，善武，明面上的極淵閣閣主。

  底下人喚蘇青云為主子，喚寧緋顏為少閣主。

  除了謹言慎行日常喚他主人，手底下無人稱他為主子。

  是以初始暗一開口便已露餡。

  「主子慘死你手，我要你以命抵之」

  話落，暗一迎面攻了上來。

  心口因那一掌泛著疼，攻擊的動作遲緩。

  她眼中閃過一瞬的不解，手腕並沒有無力的症狀，可動作卻無意識遲緩。

  不消片刻，寧緋顏已在她身上劃下數道傷口。

  鮮血從傷口處流出，潤濕暗一的黑衣。

  她握劍單膝跪地，劍尖抵在地面支撐著她。

  「別輕易死了，畢竟你那敬仰的主子被剝皮的場景那般讓人歡喜」

  暗一握劍的手背青筋冒起，咬牙恨道「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