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江鈴鎮(五)

  怎麼回事？蘇魚容當時腦子裡只剩下疑問。裴言拾起凌雲，草草擦拭了劍上的灰塵，寒光一閃，凌雲入鞘。

  「這是怎麼回事？」蘇魚容胡亂擦了把眼淚，震驚得她不能再沉溺在方才的情緒之中。

  「它認得琉璃裙。」裴言這樣與她解釋。

  「它不是不認得人了嗎？」蘇魚容還是不解。

  「是不認得人。」裴言道。

  「哦，明白了。」此處裴言所言的人並非泛指，而當真只是人而已，是以凌雲認得琉璃裙也說的過去，蘇魚容點頭瞭然，半會兒她又問「那這算好了嗎？日後還會不會發狂？再發狂怎麼辦？」

  

  「再發狂？」裴言看了看凌雲，又看了看蘇魚容，道「不會了。」

  蘇魚容瞧見裴言嘴角的血，抬手替他輕拭血痕，鼻尖漸漸酸澀起來，十分不爭氣的，眼淚滾滾而來，裴言先是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得低下頭，再見她熱淚縱橫，心頭竟發了慌，不知該如何安慰才好，蘇魚容啞著嗓子道「疼不疼啊？」

  「不疼。」裴言緊接著回答。

  「騙人。」這聲哭腔顫抖，裴言輕柔握住她的手往下拉，彎腰正好與她對視的高度，彎眸淺笑道「是我受了傷，還要叫我反過來安慰你不成？不哭了啊，很丟人。」

  裴言很少這樣笑，多是牽動一下嘴角，眼睛彎成這樣分明是有心的，但縱使是討她歡喜的假笑，也好看得令人發狂，蘇魚容被他這話逗得破涕，還要洋裝置氣的模樣，別過臉去努嘴道「丟人怎麼了？我就是要丟，不止丟我的人，還要丟你的人，丟整個靈虛山的人，要讓天下人一生一世都笑話你齊雲尊者！」

  「恩。」裴言笑得更歡了。

  「恩？」蘇魚容瞪了他一眼「恩？？？」

  「好。」裴言點頭「只要你高興，笑話生生世世都好。」

  蘇魚容抬起手臂，用手臂在臉上蹭了蹭，將淚痕全噌乾淨了，她依舊泛紅的眼光盯著裴言「當真？」

  「當真。」

  「算了，我方才說的都是氣話，不作數的。」蘇魚容背起手，慢悠悠往前走，裴言也跟上她，她邊走邊道「但是師父，你這樣說，我很高興，特別高興，若是你能不再似今日這般，心裡眼裡只有旁人性命，我就更高興了。」

  「現下凌雲可算是辟荒了？那還要不要封劍？」

  「不封了。」裴言道。

  二人邊走邊聊，不知不覺走進了鬧市中。前方圍了許多人，好似發生了什麼趣事，哄鬧聲不斷，蘇魚容來了興致，一把抓起裴言的手，往人堆里擠去「師父！我們去看看！」

  原來是搶獅頭的遊戲，蘇魚容站在人群之中，身旁的少年異常興奮，見幾位參賽者斗得是水深火熱，他也不閒著，身子隨著目光的移動左搖右擺，嘴裡不斷發出「師兄！左邊！右邊右邊，小心後面！」這樣的話，而其中一位參賽者，聽著他的口令，做出動作。

  「小哥，這是怎麼個玩法？」蘇魚容歪著身子擋在他前面，被人不耐煩的撥走「走開走開！」

  「姑娘是外地人吧？這是我們鎮上有名的遊戲呢，你看到這杆子上掛的獅子頭了嗎？如若有人能在三炷香之內取下獅子頭，則視為獲勝。搶獅子頭不限定參賽人數，亦不限制方法，是所有身懷絕技之人大展身手的機會，是以許多人並非沖魁首而來，而是衝著搏人眼球來的，你瞧那青衫少年，身輕如燕，招招驚艷，若想拔得頭籌是綽綽有餘，可他卻偏生不去取，也不許別人取，姑娘來得正是時候，今年這搶獅頭的遊戲看頭很大呢。」

  站在蘇魚容後面的公子玩著手中摺扇，與蘇魚容娓娓道來，看來每年這搶獅頭的遊戲都少不了他這位觀眾，蘇魚容依著公子所言的少年看去，這一看不要緊，她險些被自己口水嗆到，公子口中身輕如燕的少年，景星軒是也。

  看到了自己家的人，姑且算是自己家罷……蘇魚容也熱血沸騰起來，她扯著裴言的衣袖道「師父你看！是星軒！」

  裴言輕輕嗯了一聲，卻被淹沒在人群高呼聲中，這聲高呼來自於景星軒一個飛躍，將那手尖就快碰到獅頭的壯漢生生踢了下去，跟逗人玩兒一般，不費吹灰之力，群眾激動呀！蘇魚容跳起來招手「哇！星軒厲害！」

  景星軒聽見有人喚他名，落地後回首瞧見蘇魚容擠在人群中為他歡呼，不禁翻了個白眼，蘇魚容卻不管這些，內心驕傲不已，沖景星軒豎起了拇指。

  參賽者幾乎全被他踢出局，剩下三三兩兩，不是鼻青臉腫便是氣喘吁吁體力不支，而景星軒還似那獅頭的守護者一般，屹立不倒，英氣逼人。

  「少年既已打退敵手，何不拔了頭籌，好去領獎。」坐在二樓的，制辦比賽的，飄香樓掌柜從軟座上站起來，走至圍欄處，俯瞰著景星軒道。

  「幾壇破酒有什麼稀罕的，方才有人說你們江鈴鎮藏龍臥虎，好生厲害，我想會會罷了，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景星軒冷哼了一聲，十分的輕狂。掌柜聽了他的話，臉色突變，一片青紫。

  「你你你！好生猖狂！」掌柜指著景星軒，氣得發抖，幾欲暈厥「竟敢說我這上好的陳年佳釀是破酒！！」

  這時一抹純白道袍從眾人頭頂掠過，引來無數目光和感嘆，其中一人認出來人，指著落在景星軒前面之人道「是、是紫陽觀的道長！雲遊子道長！」

  這聲過後，呼應之聲猶如浪潮，也有不少人幸災樂禍景星軒要遭收拾了。

  「道長！好生教訓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之徒！」

  「啊啊啊！是道長啊？！他不是遠遊去了嗎？何時回來的？！怎的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天吶，這回這少年可不走運了。」

  「倒是叫他瞧瞧我們江鈴鎮是不是真的藏龍臥虎！」

  「太好看了！道長怎麼能這麼好看！想嫁想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