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劫後餘生(三)

  「回不來了。」蘇魚容聞言，楞楞的搖著腦袋，方才還在與師父重逢的喜悅里，現在又被悲慟占據，她哽咽著嗓子道「回不來了、陸師姐回不來了……」便這般恍了神，待蘇魚容眸中再亮起星星點點的光，是在幔帳後的床榻前，景星瀾被放在上面，景星軒坐在床沿處握著景星瀾的手垂眸無言。

  猛然間，蘇魚容握住裴言的手，幾近哀求道「師父！師父你救救師兄，你救救他吧……」裴言蠕了下喉結，將手攤出，蘇魚容懷中的紫尾巴便現形在裴言掌心之中，他低聲道「退了吧。」

  聞言，圍在床榻旁的眾人皆退出了幔帳，在外間的圓桌旁坐下來，景星軒還是一言不發，從入葉宅到現在，也只喚了聲葉師兄，也看得見他豎起耳朵探聽著幔帳內的動靜。氣氛十分沉重，莫斜月給在座斟了茶，又款款坐下問道「說來，阿容你們是如何找到這處的？」

  

  被喊了名字，蘇魚容才驚回神道「是白老兄帶我們來的。」末了，她又想莫斜月當不知她嘴裡的白老兄何許人也，再補充一句「靈虛山的守山靈獸。」

  莫斜月與葉十三眸中皆閃過一絲驚訝，很快便也覆滅下去，像是想明白了一般道「定是齊雲尊者請了白獸去救你們的。」

  「師父請的？可師父晌午才到……」蘇魚容不解，往幔帳內望了一望。

  「是啊，就是晌午到才要請靈獸去救你們。」莫斜月同她解釋「齊雲尊者來時受了極重的內傷，若非如此，他定然會親自去找你們的，可待他養好傷再去又怕遲了，便只好去請白獸，不過說來奇怪，這白獸在靈虛山四百年了，從未出山，昔日裡我師父也請過，卻總不見白獸賣過師父面子，齊雲尊者果真是厲害啊！」

  景星軒似乎不是那樣待見這靈獸，冷冷從鼻尖哼出一聲，莫斜月瞧了他一眼，不明所以的又望向蘇魚容，蘇魚容擺擺手道「不提也罷，不過師姐，你又是為何出山來常州？可是常州有妖物作亂？鶴鳴尊者只遣了你一人前來嗎？」

  莫斜月道「並非師父派遣，是我自己要來的。半月前家中傳來書信求救，我便出了山來到常州，可巧，家中門生是受困於葉師兄手中，詢問後才得知，本家參戰圍殺葉家才遭此劫難，便向葉師兄討了個人情放過家中門生，也遣退了家門之人參戰。」

  曾聽裴言說過，當年四大家族登神封頂前，有一個家族的實力也是能與之較量的，那便是莫斜月他們家。莫家善鞭，家主莫羽的羽鞭用得出神入化，也只有騰家槍能與之抗衡一二，在當時很是轟動，莫家亦是煙雨漁鄉一帶的百年富商，家境殷實，根基深厚，江湖中人且都以為莫家這四大家族之位是坐定了的，可就在競選的五日前，莫羽遭奸人暗算，爆命街頭。

  殺害莫羽的是葉家的暗器，一代梟雄就此隕落。莫家只有莫斜月一個小輩，難當大任，是以莫家就此暗淡了下去，入不了競選了。可殺夫之仇豈容姑息，莫夫人將莫斜月托與鶴鳴尊者後，便帶著莫家剩下的門生，尋葉家復仇，這個仇復了好些年，最後總算將葉家滅了門。

  莫夫人七年前也命喪於此。

  當年競選四大家族時，葉家亦是最令人不服的，可又沒有一家門生敢單獨站出來挑戰，只道奸佞之徒不配坐這位置，可葉奪的脾性卻是全然不受這些蜚語所左右，按照競選規則，若有人能在這場上將他殺出去，他自然讓出位置，可是他眼中的螻蟻之輩，也只敢隨波叫囂，當真站出來也不見誰有這膽量，畢竟葉家的弓箭下是不留活人的。

  葉奪當年若是稍稍上心一些莫羽之死一事，葉家或許就能免受滅門之殤。他總不將旁人的流言蜚語放在心上，心中正直，以為黑的變不得白，白的說不成黑，可他不知，這些話能殺人。葉家的暗殺聞名一世，有意要殺人，還是殺莫家家主，又怎會留下這樣勞實的把柄給人拿，何況當時競選在即，葉家又是在四大家族邊沿的一家，莫家消隕，最有利的無非是葉家，所有的矛頭都向著他，他卻只道身正不怕影子歪。

  那都是長輩之間的事了，莫家沒了族長，葉家慘遭滅門，這段恩怨也算了結了罷，葉家如今是葉十三坐鎮，莫斜月更不會記恨到葉十三身上來，何況當年她還小，什麼也不懂。

  蘇魚容摸摸鼻子，心說難怪葉師兄這樣快便解決了這些圍殺呢，原來是莫師姐前來撤了一方主力。她又想起了什麼，向葉十三問道「葉師兄，那別家的門生殺退了，自家門生的心，就當真能收回來嗎？」

  「能收。」葉十三隻是這樣回答她，蘇魚容也不再追問，點點頭向葉十三服服氣氣的鞠了一躬，誇讚道「葉師兄厲害！」

  葉十三輕淺一笑，卻聽莫斜月那方傳來若隱若現的一聲短嘆，葉十三將目光轉到景星軒的左肩上，微微擰眉「星軒的手……」

  被點了名，景星軒一怔，藏在桌下的手指緩緩捲起來，蘇魚容也沉下臉色「是在妖界，被斬下來的。」

  「妖界？！你們去那裡幹什麼？！」聽到這兩個字，葉十三頓時瞪大了眼，不知是怒還是驚。先前聽莫斜月說裴言請白獸去救他們，原以為他們是在別處遇難，卻不曾想，是妖界，現下想來，能傷齊雲尊者的，除了林城也再找不出第二位了。

  「林城擄了星軒，我同師父前去相救，卻被一隻錦毛鼠帶去了般若戰場，師父墜入溝壑後便與我失聯了，是景師兄和陸師姐將我救出來，我們才尋至欲承宮，遇見了星軒，也被林城軟禁在其中，逃出來那天因為沒有妖兵把守……」說到這，蘇魚容似將什麼聯繫起來了，她轉向莫斜月，音色發顫問道「莫師姐、你說師父今日晌午才到，那你可知師父何時去的靈虛山？」

  莫斜月歪著腦袋想一想，不確定的道「應當是幾日前，記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