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羅蠍啊（二）

  「你是否幫忙？」

  公石問道，他用「幫忙」二字而不用「服從安排」二字，著實讓其他人有些吃驚。

  按理說，羅蠍這種小嘍囉是入不了公石的眼的，並且他此次前來，壓根不需要詢問羅蠍的意見，只要亮出令牌就好了。

  但是只有山神知道，公石會這麼說話，無非是想保證他的計劃逐步進行。

  所以公石究竟想引什麼出來呢？山神很是好奇，只能配合他行動了。

  羅蠍先是激動，隨後認出了公石，警惕地往後退：「你和四時晴是一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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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眼神里滿是仇恨，別說小黑，就連他自己，心結都很嚴重。

  「為何這麼說？我讓你來幫忙，看的是小黑的份上，和四時晴有什麼關係？」公石捋著鬍鬚，說道。

  兩名自在大妖似乎摸到了什麼門道，默契地沉默不語，等著看羅蠍的反應。

  而羅蠍，在聽到公石的話後，問道：「你覺得我弟弟為什麼會在深淵裡？」

  公石一看有戲，不禁眯了眯眼：「自然是他自作自受。」

  「不對！！」羅蠍被激得兇猛地吼了一聲，要不是有屏障隔音，估計都能引起牢獄的軒然大波了。

  一旁的山神沒明白公石的招數，拿起摺扇擋了擋臉。

  只聽羅蠍繼續吼道：「明明是緹梳那個該死的賤人害了我弟弟！！她和四時晴都該死！該死！」

  「你沒有想過是自己害了小黑？」公石平淡地反問，成功讓羅蠍愣住了。

  公石猜到了他最深的心思，這個神仙……他略低身子，用探究的目光看著公石：「你知道什麼？」

  「我說小黑自作自受，完全有理有據，」公石一一道來，「他就不該出生在有你這麼一個哥哥的家庭，不該害自己母親難產，他的弱是自找的，他更不該，奢望自己能和你有回歸家人關係的一天，這樣他就不會猶豫不決，不肯接受緹梳的幫助，也就不會，掉進深淵。」

  羅蠍越聽越瞪大眼睛，顫抖地捧住了臉。

  「這都是他自作自受。」公石道。

  四周一瞬間寂靜無聲，其他人都在感慨薑還是老的辣，公石的路數實在是高，看似在說小黑自作自受，實則字字句句，都在抨擊羅蠍的軟弱無能。他在剛剛那麼短的時間裡，探知了羅蠍的記憶。

  如果事情重來一遍，回到小黑出生的那一天，按照羅蠍悔悟的心情，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羅蠍擔負起了撫養小黑長大的義務，即使會被周圍的妖怪鄙視欺負，他也對小黑不離不棄，年年歲歲如此，小黑健康成長，兩人的兄弟關係好過一切。

  而在那些小黑被欺負的畫面里，會多出一個身影擋在他的面前，用雖不強大卻嘹亮的聲音反駁那些恃強凌弱的人，待他們走後，兩人緊緊抱住彼此，情感更加深刻。

  羅蠍也不會為了子虛烏有的強大去趨炎附勢，他會為了守護家人的願望而不斷修煉，修為會比現在高出不少，他也不會鄙視雨謁一類的妖怪，和大家都和睦相處，最重要的是，小黑在他的保護下，也能開心地笑出來。

  而緹梳也會和他們相識，成為非常好的朋友，四時晴不會與緹梳相遇，整個妖怪谷相安無事，日子一天天過去。

  最後他們生命結束時，不會是在幽深的深淵裡，也不會是在陰冷的角落裡，而是在溫馨的、屬於他們的家中，在對方的凝視中閉上眼睛。

  ——原本應該是這樣的。

  豆大的淚水滴在地上，留下一點點痕跡，向來厭惡哭泣的羅蠍，在意識到一切後，終於無法抑制地流了淚。

  很奇怪，毒蠍精的全身上上下下幾乎都布滿了可分泌毒液的腺體，可是唯有淚腺，是無毒的。

  一如羅蠍現在的心情，接近一片清澄。

  「我幫……」羅蠍顫抖地回應道，「請立即把我，帶到他的身邊。」

  他要讓自己的弟弟投入輪迴，來世投到一個好人家，一生安樂無憂。

  屏障打開了！一直十分好奇的其他犯人睜大了雙眼，看著羅蠍的牢房，只見其中的身形逐漸顯露出來，那原本在牢房裡的羅蠍，如今站在了兩名大妖的中間，手裡和腳上都有規制的鐐銬。

  竟然出來了……犯人們不甘的心情越來越高昂，公石輕輕一瞥他們，無形的威壓擴散四虛，一路上鴉雀無聲。

  牢獄的大門重重關上，暗無天日的地方，繼續了它往日的黑暗。

  「大人他們回來了！」一直守在門口的雨謁和子咕們大叫道，眾妖趕緊出來迎接，只見四人的隊伍中多了一個不招人待見的羅蠍，對方沉默地低著頭走路，眉目間都沒有反抗的意思。

  熟知羅蠍心性的平日幾位好友都驚訝地張大了嘴巴，還以為自己看到的是另一個羅蠍，怎麼被關押了幾天而已，就換了一個人？

  沒有他們熟悉的輕浮，也沒有挑釁，只有平靜無波。

  而治療室里的白巧也已經回到了身體裡，稍微能動了，但是身體還是像經歷過劇烈運動般酸痛無比，走兩下路還是能行的，但要憋住疼痛。

  可當她聽到雨謁的喊聲時，想也沒想就跑了出去，一眼看到五人之中的山神，心裡的安全感不禁又回來了。

  她抓緊了手腕上的相生繩，不知該怎麼形容此時微妙的心情。

  那種又莫名其妙加速心跳的心情，是什麼呢？

  落郝沒想到她會如此魯莽，趕緊扶住了她，果然見她反應過來後連連喊痛，當即就想用白眼回贈。

  而山神一回來，看到的也是白巧飛奔出來的身影，當即走了過來，接替了落郝的位置：「有勞治療。」

  落郝被移開了手，心裡奇奇怪怪的，面上趕緊行禮。話說他這是紳士手，又沒碰到白巧什麼，心虛個鬼？

  白巧呢？被山神這麼一靠近，心情更加微妙了，趕緊捂住嘴巴。

  糟糕，她有點想笑。

  而被帶回來的羅蠍，在看到治療室里懸浮的那個結界時，差點撲通一聲跪下來。

  他咬著牙，還是禁不住顫抖了嘴角。

  弟弟，小黑，我的弟弟啊，哥哥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