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名為禮物的難題

  於連得知此事時已是第二天。李玉已從警察局回來，犯事人員已被警方拘留，並有極大可能順帶在那邊吃一段時間的牢飯。

  於連跟劇組的工作人員旁側敲擊才大致還原出事情的經過結果，而後，她沖李玉咧了咧嘴，直接衝上去給對方一個熊抱。

  「玉姐~~」

  只叫這一聲感覺好像無法反應出她躁動的內心，就在於連打算醞釀一下感情時，李玉平靜把身上這位于姓人士推到一旁，開始今日的撰稿工作。

  「……」

  

  一時的打擊是無法打倒她的小宇宙的，於連這打不死的小強再次爬起，以滿腔熱情投入工作。

  似乎人在經歷低谷之後總要遭遇幾件好事，她們把這周的稿子敲定後，宋藍余禮星那邊就傳來了好消息。

  余禮星下周出院，宋藍和余禮星即將回歸，在接下來的半個月間裡會接替於連李玉的工作。

  這個好消息讓他們幾人都提起了幾分興致，不約而同於上班時間偷偷溜號，在微信群里輪番發起紅包來。

  幾輪紅包雨過後，余禮星率先發現盲點。

  「我要舉報姓於的！這丫一個包沒發！根本在悶聲發大財！」

  「我呸！我這幾輪沒一次運氣王！一切都得按基本法來懂不！」

  「別管運氣不運氣，快快快給你星哥來個包！」

  被余禮星一起鬨，眾人也紛紛表示喜聞樂見，於連咬牙切齒，從極度貧窮的微信零錢包里一臉肉疼地分出二十塊，最後還要被余禮星嫌棄一句發的少。

  這群不知柴米油鹽貴的！當這二十塊不要面子的麼！

  忽的，手機的震動聲震散了她肉疼的心緒，她一看，是手機上特有的事件提醒。

  窗口欄中醒目出現一行小字。

  裴大少生日。

  於連的眼睛刷的一下亮了。

  她最初怕工作調不開就把提醒日期朝前撥了整整十日，打算到最後對上級一哭二鬧三上吊，爭取擠出時間來給裴裘準備生日禮物。

  但看現在，她的時間妥妥的足啊！

  那她是不是可以再進一步，試圖把裴大少約出來，霸占他生日這一天呢？

  被這個念頭占據的於連瞬間就嗨了，趁著周圍沒人注意，悄咪咪從紅包消息刷的飛起的工作群切到與裴裘的聊天界面。

  「我親愛的裴大少~下個月8號有沒有事啊？」

  由於裴裘負傷在家修養，他這一次的回覆倒是很快。

  「那天？公司有個宴會」

  臥槽！

  於連在心底猛錘地面，她早該想到裴裘這種人基本不會過個普通民眾會過的炒幾個小菜配幾杯小酒切幾塊蛋糕吹幾支蠟燭這樣的普通到極點的生日。

  即便如此，於連還是產生了濃濃的失落。

  此時，左上角的對方正在輸入稍縱即逝，裴裘又發來一條消息。

  「想和我一起慶生？」

  於連盯著這條消息眨巴眨巴眼睛，最終，毅然決然拋棄節操。

  「想！」

  裴裘沒有立即給出回復，就在她覺得這事兒說不定要黃的時候，消息姍姍來遲。不知為何，明明隔著手機她卻覺得裴大少在笑。

  「把那天晚上空出來。」

  ……

  預約上裴大少後，於連突然倍感壓力。

  對裴裘這樣的人而言，什麼樣的生日會讓他印象深刻呢？

  在無盡的思索旋渦中，於連再次意識到這條真理：貧窮真的會限制人的想像。

  不管怎麼樣，先去給裴大少選波禮物？

  宋藍和余禮星正式回歸後，於連和李玉終於能收拾東西各回各家。臨分別，於連扭捏不安地拉住李玉的手，在李玉微妙目光的注視下問出了她心中的問題。

  「玉姐，我問你個事兒可以不？」

  李玉裝作不在意地默默抽出了被她抓住的手臂：「問就問，正常點。」

  於連心有無奈。

  即便有時候她表現的有些無恥，但她內心終究還是個純情小女生啊——可惜這群人完全不能理會她的精神。

  於連心中的那點愁思說多不多，說少不少，輪到要討論正事兒時就散了個乾淨。

  面對送男性什麼生日禮物這麼一個微妙問題，就連一向足智多謀的李玉都犯了難，倆妹子聚在一起如臨大敵，從度娘查到某寶仍沒討論出個所以然。

  最終，李玉推推眼鏡，一副頭痛的模樣。

  「對方有沒有喜好的東西？」

  於連的表情和李玉如出一轍：「我……並不知道。」

  兩人面面相覷，半晌，於連決定放過李玉，這個史詩級的難題由她一人來愁就好。

  不過李玉臨走之前還是給了她一條極富有建設性的建議——與其在這裡一人躊躇不定，不如去實體店來一番實地考察，被那群舌燦蓮花的店員忽悠一通說不定找到靈感。

  於連聽聞當即拍板表示贊同。回到家把東西一放，好好休息一番便直奔商場而去。

  一般的禮品店逛一圈，高檔的禮品店再來一圈，直麵店員小姐姐強烈推薦的足足有她一人高的毛絨玩偶，於連難得無語。

  她買這個能做啥，讓裴大少晚上抱著睡覺麼？

  至於那些擺在家裡的精緻的小玩意兒，買回去大多也只是圖個新鮮，時間久了，也不過是朝角落一丟讓其積灰的命。

  在各式各樣的禮品店轉過之後，於連吃一塹長一智，腳剛踏進門便直奔正題。

  「我要送禮物給和我差不多大的男性，請問送什麼比較好？」

  「最近的話本店定製版的這種水晶擺件……」

  興許是錯覺，於連覺得相似的話語她已經聽了幾百遍，再給她一點兒時間說不定她自己都能把這些話背下來：「抱歉，他不大喜歡這些。」

  裴裘喜不喜歡這種東西暫且不論，於連可不認為這種簡陋的小裝飾品就能給那個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那打火機怎麼樣？」

  於連神情複雜。

  「他不抽菸。」

  店員小姐姐的臉上有一瞬間的尷尬，隨即再次恢復了迎客時親切熱情的職業笑容。

  「如果對方是職場人士，不如送對方一支鋼筆？本店提供定製服務，可以把您想說的話刻在鋼筆上。」

  這法子說不定可行？

  於連頓時有幾分心動。

  但心動有時並不意味著行動，尤其是涉及到錢財這一方面時，縱使兩者目標一致，仍會在談及金錢時遭到某種程度上的毀滅性打擊。

  「請問您心底價位是？」

  於連默默伸出四個手指，弱弱道。

  「這個數？」

  「……」

  從禮品店出來，於連深切感受到了貧富之間那道無法逾越的鴻溝。掂量掂量自己的工資後，她把目光投向了不遠處的奢侈品商店。

  表？買不起買不起。

  包？買不起買不起。

  皮帶？送人皮帶總給人一種很微妙的感覺……

  於連默默在心底猥瑣一把，在店員的目光中憑著比城牆還厚的臉皮成功carry住全場。

  把商場內的奢侈品配飾全部掃過一遍，中途還遇上一位同來購物的一看就挺富有的女士。兩者萍水相逢，碰巧波長對上，竟然相談甚歡。

  「要給心上人送禮呀？」

  「呃，是啊，不知您有沒有什麼推薦？」

  那女士溫和一笑，眉眼彎彎的，給人一種很和善的感覺：「我已經有很久沒有給我丈夫送過禮了，現在看小姑娘談個戀愛總會讓人想到過去呢。」

  於連不好意思地沖她笑笑，不知道為何眼前這位女子周身好像有一股奇特的氣場，會讓她自帶的厚顏無恥buff頃刻間被驅散。

  「恕我冒昧，不知對方年紀多大？身份地位如何？」

  「和我差不讀大……很富有，家裡也挺有勢力吧。」

  那女子聽聞，畫著淡雅妝容的臉上難得露出幾分驚詫，隨即笑著低聲嘆了句：「正處於目空一切的年紀啊。」

  於連覺得這句話簡直戳到了正點上。

  高傲與冷漠這兩個詞可以說是裴裘這個人最真實的寫照，說是目空一切也不為過了，但裴裘這人偏生就有驕傲的資本，也是叫人沒脾氣。

  兩人並肩行走，那女子忽的帶著淺笑碰了碰她雪白頸子上戴著的銀鏈，項鍊底端綴著由藍色寶石的雕刻而成的心形。

  那女子挑起銀鏈，問道。

  「你知道這條項鍊是什麼人送的麼？」

  於連有點兒納悶對方為啥會問這個問題，但她還是很實誠地給出猜測。

  「您丈夫？」

  那女子笑而不語。但她的表情無疑在說於連的猜想是錯誤的。

  「在希臘神話中，項鍊有束縛之意，換句話說，送項鍊便是想綁住對方。」

  於連盯著對方脖子上的項鍊看了幾眼，銀色的鏈條在室內燈照射下反射出冰涼的光，隱隱的，她仿佛察覺到了在這個女子微妙的性情。

  「所以如果是我是你，我會選購一款領帶作為禮物，若你中意這一建議，我還可以為你推薦幾個款式。」

  這時，於連終於明白了對方話語中的那層深意，不得不感慨薑還是老的辣，這位女士還真是惡趣味滿滿。

  而那女子則仍表現得賢良溫和，眉目帶著笑意等待她的回覆。

  於連頗有些無奈。

  雖然理智告訴她這個建議以及建議背後的含義都很荒唐，不知為何卻給人一種心跳加速的感覺，驅動全身的血液奔涌，讓人突然想要衝動一次。

  於連眨巴眨巴眼睛。

  「那就……麻煩您了？」

  那女子伸出手指輕撫過頸上銀鏈，思索片刻便把導購叫來，語氣溫和有禮而又帶著淡淡的疏離感：「請帶我們到男士領帶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