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一點私心

  一塊三明治下肚，李玉的故事講完，宋藍先是氣急敗壞抱怨了一通，被李玉勸了幾句才冷靜下來。於連又連忙把話題拐到仍在病房的余禮星身上，這才止住藍大小姐的爆發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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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可惜，身處醫院的余禮星完全不知道他已經躺了幾百次槍。

  見李玉狀態還不錯，宋藍徹底放下心來，看看時間，又火急火燎朝醫院趕，可謂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李玉與於連對視一眼。

  戀愛中的女人啊。

  王露輕來到片場後，挽著李玉的手就把鍾韓罵了一通，那副模樣簡直像在面對階級敵人，就連李玉到最後都沒眼看下去，形勢所迫，還給鍾韓說了幾句好話。

  於連在一旁聽了個七七八八，有些無語——說好的鐘韓有女人緣呢？她周圍現在儘是些把鍾韓罵個狗血淋頭的妹子。

  當然，於連的遺憾僅持續了一瞬，畢竟如果有機會的話，她其實也想把對方罵一通，問問他有沒有當明星的自覺。

  近幾日在攝影棚的戲可以告一段落，趙導一聲令下，半個劇組的員工便張羅著把各種各樣的道具搬到室外場地，頓時，麵包車卡車齊上陣，一派喧囂熱鬧。

  於連忙中摸魚，登上微信，暗搓搓給裴大少發了一條信息。

  「後天起要去拍外景」

  原本她還想在後面加個「你會想我麼？」後來又覺得這種話實在矯揉造作，叫人老臉都掛不住，索性刪個乾淨。

  直到中午，裴裘才給出回復。

  「去哪兒」

  於連當時就恨不得把手機摔地上，好好晃晃裴大少的腦袋，告訴這位總裁大人她滿心忐忑等了仨鐘頭不是為了等這寥寥三個字的。但最後，第一次微信聊天的喜悅還是把那點兒不滿衝散了，沖淡了，悄悄埋葬進時間的長河裡。

  「澄山，得在那兒住五天，要我帶照片給你麼/得意」

  「不用」

  於連再次抑制住了砸手機的念頭，說好的網上聊天可以讓人發現對方的另一面呢！裴大少分明變得更冷淡更不近人情了好麼！

  這邊於連還在抓耳撓腮絞盡腦汁思考要怎麼回復這條冷場到極致的消息，那邊又不緊不慢發來一條新信息。

  「我有些事要處理，你先去吃飯」

  靠，裴大少怎麼知道她還沒吃飯？這人在她周圍安攝像頭了？

  待她從這種腦抽一般的思維模式中脫離，於連則抱著手機一邊看一邊笑，若不是場景不允許，她估計還能連打幾個滾。

  不遠處的李玉把於連這一連串抽風一般的動作盡收眼底。

  「是你喜歡的那個人？」

  於連一驚，差點沒拿穩手機，聞言才有些慌亂地把手機收回來，唯唯諾諾應了個是。

  在她沒有成功之前，她不打算把裴裘的身份告訴任何人。因為他們現在的關係仍舊充斥著一股敗壞的，為人所不齒的色彩，即便她花再多的金錢來裝點，也仍舊無法擺脫這個殘酷的現實。

  她想要成為那個男人的戀人，想要成為對方的唯一。只有這樣，她才能擁有堂堂正正站在所有人面前大聲宣布她愛情的權利。

  這可能算是她的一點私心吧。

  ……

  李玉與鍾韓似乎進入了僵持期，就在鍾韓又一次想要與李玉討論劇情時，李玉以身體不適為由拒絕了對方的請求。

  而被拒絕的鐘大明星面上竟沒有一絲惱怒，反而還囑咐助理給李玉倒杯熱水。

  鍾韓這人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麼！於連恨不得一條地瓜干砸對方腦門上，枉她自詡臉皮厚若牆，如今一瞧，一山更比一山高，這位鍾大明星的境界早已非同凡響。

  而瞅瞅身旁的李玉。眾目睽睽之下心安理得接過助理遞來的熱水，心安理得地喝乾淨，把杯子還回去時還不忘言辭誠懇地向助理同志道聲感謝。

  這都什麼操作？

  於連不是特別懂。

  但旁人的事情她自己又不好瞎摻和，更何況李玉是個極為有主見的人……

  唉，人生能有幾多愁，除去愁外還是愁——別人暫且不說，於連與李玉走得較近，早已感受到這兩人之間微妙氣氛帶來的沉重壓力。

  這一來二去，就連摸魚嚼地瓜干耍手機都不能安心，於連現在只想找個鉗子給這位大明星開個瓢，看看人腦袋裡裝的都是些什麼玩意兒。

  日子就這麼過去，一兩天時間忙過去，給人的感覺也不過一眨眼的事，轉眼，就到了他們趕去拍外景的日子。

  也不知道是誰這麼奇葩選址在澄山，去山裡住個酒店還能碰上道路維修，眾人在感慨流年不利的同時也只能自我安慰一下還好他們機智地提前把大件運到片場，否則到現在只能淪落到乾瞪眼的地步。

  即便有了內心安慰，現實仍舊很骨感，他們不得不把車停在山腳然後背著大包小包拼命爬到半山腰的酒店。

  於連背著她那大背包東奔西走慣了，除了累點兒倒也沒什麼其他的感覺。倒是苦了一旁的李玉，她包里有個分量不輕的攝像機，路程剛過半，她那一張汗涔涔的臉已是蒼白一片，看得於連一路上心驚膽顫，生怕她啥時候躺了。

  「那個，玉姐？真不用我幫你拿點兒什麼？別看我這人不高不壯，其實我還挺有力氣的……」

  李玉聞言，只是抿起嘴唇搖搖頭，然後擦擦額頭的汗繼續走，還沒走出半步於連只覺得眼前一花，頓時前面多出個人來。

  臥槽！鍾韓！

  這人有完沒完！

  鍾韓穿了一身輕便的運動衫，一頂遮陽帽，只背了一個旅行包，兩者一比差距立顯，人家這是春遊，而她們壓根就是逃難。

  然後，這位悠閒的春遊人士朝他們這兩位逃難人士伸出了援助之手——具體一點，是向李玉伸出了援助之手。

  「累的話可以把包給我。」

  李玉連委婉的話都不用了，毫不猶豫給了這位兩個字:「不用。」

  鍾韓輕嘆。

  「你想讓擔架把你抬上去的話就繼續死撐。」

  那一刻於連明顯地感覺出李玉的動搖，對李玉這樣把理智放在第一位的人來說，鍾韓的話無疑戳中了她的軟肋。

  最終，鍾韓隨手接過包來朝肩上一背，順便還頗為好心的把於連的袋子也提了過去，於連吃人嘴軟拿人手短，自然也不好意思再在心底罵人家蛇精病，很是陳懇地與鍾韓道了個謝。

  鍾韓卻是溫和一笑。那一瞬，於連終於明白了鍾韓為什麼那麼招小姑娘，那背著陽光溫柔淺笑的青年落在視野中時，會讓人覺得視野中好像有繁花盛放，只餘一片溫暖春光。

  「不客氣。」

  一行人入住酒店已是下午，原本預定的拍攝計劃順利延遲，趙導老胳膊老腿表示再也經不起折騰，於連和李玉也是如此，進了房間後朝床上一癱，成為兩條筋疲力盡的死魚。

  夜色如水。

  王露輕認床，這次助理小丫頭又犯了迷糊，也沒記得給她帶瓶安眠藥，山中酒店又沒這東西，王露輕無奈在床上輾轉到兩點仍無法入眠，索性起身，摸出手機後去酒店外欣賞欣賞夜景。

  酒店外不遠處，一點兒火光跳躍，順著那月光勾勒的輪廓看去，王露輕發現了新大陸。

  「哎，老鍾，大半夜不睡在這兒抽菸，被不懷好意的人拍下來指不定又是一頭條。」

  火光簌簌下落，鍾韓夾著煙，莞爾一笑:「記者和狗仔還不至於這麼閒。」

  王露輕挑挑眉。

  兩者沉默片刻，王露輕見對方似乎沒有與她多談的想法，又想到今日白天發生的事情，指尖在欄杆上敲幾下，彈出清脆的金屬聲響。

  「老鍾，你這次有點過了。」

  王露輕意有所指。鍾韓揣著明白裝糊塗，輕輕「嗯」了一聲，但好像不打算就此做出任何解釋。

  對方這不溫不火的態度讓王露輕有點兒惱:「你要真想找，找個圈兒里的就行，一天天的別整這些大新聞。」

  鍾韓深深吸了一口煙，灰白的煙氣在這寂靜的夜裡升騰，他側過頭來，忽的開口問道。

  「你是怎麼看待她的？」

  雖然這個話題轉折得略顯生硬，王露輕倒是樂得見這人打開天窗，直入主題，也極為配合地給出回答:「細緻，縝密，理性優先，特別可靠。」

  鍾韓面露訝色。王露輕本人雖鹹魚至極，眼光卻是一等一的高，能讓她如此坦率地誇讚的人著實不多。

  「所以啊老鍾，想玩玩的話找圈裡的就可以了，炒一陣子，好聚好散，誰都不虧。李玉是我朋友，於情於理我都不希望你們兩人扯上關係。」

  鍾韓彈了彈菸灰，再次深吸一口。就如王露輕所說，若不是鐵了心認定一人，那麼他們最好還是和圈外人劃出界限。明星談戀愛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在沒有絲毫準備的情況下，把其他人拖下來淌這渾水，實在是不理智的行為。

  鍾韓抬頭望了望天空，可能是身處山裡的緣故，夜空中高懸的那輪圓月好像比城裡的要亮一點兒，灑落的光輝恍若一層輕紗，如夢似幻。

  白色的煙霧裊裊升騰而上，鍾韓想了很久，才道。

  「人總要有點兒私心。」

  整支煙抽完，就在他背過身，把剩下的菸蒂丟進最近的垃圾桶時，從身後傳來了王露輕的問話。

  「那麼，她是你的私心麼？」

  「……我不知道。」

  夜下，有人散去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