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那天，他一直呆到快早朝才走。

  她沒有問他為什麼可以待這麼久，只是發現，他走的時候，臉色恢復到以前冷冰冰的樣子。

  臨走前，他塞給她一個金制的小球，小球中有一個黃豆大小的一個果實。

  她皺眉，「這是什麼？」

  「重生果！」雲沐天解釋。可能見她依舊用茫然的眼神看著他，他無奈地皺眉，「你現在到底記得什麼啊？」

  「重生樹是席明峰上的一棵神樹，相傳百年開花，百年結果，果子百年成熟，而一次結果，只有九顆。據說，吃了這個重生果，可讓死人回生，這也是我費了些周折才拿到的！這幾日有空，就讓陳梓然指點你怎麼吃！」說完，狠狠地盯了她兩眼，轉頭離去。

  當雲沐天邁步走出房門的時候，她分明看見瑾鈞不可置信的眼光如刀一樣，滑過小皇帝，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眼光如利刃，割傷了她的自尊。

  她站在屋內，沒有出去，清晰地聽見雲沐天在淡淡吩咐的言語。

  「朕回去了，身體感覺好多了。此次在愛卿家突然身體不爽，多虧你們的悉心照顧。」小皇帝不徐不疾地說著，「眾愛卿是國之棟樑，朕對此很放心，你們要一如既往，守護好朕的江山與家人。待朕回宮後，將予以重賞。」

  

  她聽出來，雲沐天刻意加重了家人二字的語氣。

  「謹遵聖諭，萬歲、萬歲、萬萬歲！」雷家夫子叩頭謝恩，起身送皇帝離開。

  她靜靜坐在房間裡，想到要面對的雷家人，想起剛剛瑾鈞的眼神，心便有點忐忑。

  小珠和小鷺悄悄的站在了門口，規規矩矩一動不動。

  當她們站在門口看見皇帝的時候，幾乎快昏倒，此時看到老夫人端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卻又有些欣喜。

  她知道，她們和以前的她的感覺一樣，對小皇帝異常的審美觀大感意外。

  「老夫人，老爺讓我來問您，您中午想吃點什麼？」小鷺輕輕地說。

  「砒霜！」她無力地吐出兩個字。

  她有些後悔了。

  從未有過的挫敗感如潮水般淹沒了她。

  她不知道自己吃錯什麼藥了，為什麼會頭腦發熱地答應了小皇帝進宮的要求。事實上，她不知道的是：雲沐天喝下的藍魅，雖然給陳梓然逼出了一部分，但是，還是有大部分在雲沐天的體內，並通過呼吸傳給了她。量雖不大，但是對於一個中了琉璃霜的人來說，卻是影響巨大的。

  坐在桌邊，心情鬱悶，她開始反省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得知自己是文暖的時候，她的心都是平靜的，可是如今的大起大落讓她很不舒服。

  她開始鄙視起自己來，對自己輕浮的舉動懊惱的無以復加。

  她這個虛榮的女人，到底在做什麼啊！

  明明上一刻鐘，她還很理智的在和雷家父子談論離開皇家範圍，做普通人的話題，下面就和小皇帝卿卿我我，平白搭上了文暖的清白。

  雷家人怎麼看她？

  「老夫人，我把您的頭髮梳起來可好？您先喝茶。」小珠見她魂不守舍，便往她手裡塞了個茶盞，隨即扶起她，按到梳妝檯前的椅子上。

  她茫然抬眼看看小珠，小丫頭似乎又長高了，臉上若無其事的，開始給她盤髻。

  「老婦人這幾日不要操勞了，」小丫頭撇嘴：「您老感覺又憔悴了些！」

  她抬頭看向銅鏡，鏡子裡模樣，似乎又老了幾分。現在看來有些像七十歲左右年紀了。

  「唉！」她重重地嘆了口氣，「為什麼我不是個老人呢？如果我是個老人，該多好？」

  雷家夫子送完皇帝後，就一直沒有回來，這大大緩解了她的心理壓力，讓她不必在心理沒有準備好的情況下面對他們。

  一整天，她都沒有出門，強烈的負罪感讓她抬不起頭來，蜷縮在美人榻上，自責。

  她是個現代人，雖然有著根深蒂固的道德觀，但是畢竟對於貞操看得不是很重。

  可是她還是認為自己是個老婦人，不太能接受這麼荒唐的事情……

  她對自己如此放縱了自己的行為，感到後悔。

  幾乎在呼吸之間，她的意志開始消沉。

  來到這裡，不知道代價是什麼。但是應該是跟老爹的付出分不開的。可是至今，她又做了什麼！

  中午，她一點胃口也沒有。飯菜第一次原樣端回去。

  王國維的《曉步》的句子跳到了她的腦中，隨即起身來到對面的書房，打開墨盒，潤飽了毛筆，寫下了「四時可愛唯春日，一事能狂便少年」。

  想想，隨手又寫下「悵悵莫怪少年時，百丈遊絲易惹牽。何歲逢春不惆悵，何處逢情不可憐」。

  這種矛盾的心情，不知道誰能理解。

  把筆扔到一邊，如困獸般，她在房間裡徘徊，無端的煩躁侵蝕著。

  看著屋裡的一切，突然覺得自己是個侵入者。老太太認字不多，原本書房是沒有書架的，可是她認定自己是她，硬生生要瑾磊將跨院的大書架搬了進來。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這個家的主人，沒料到，她如今卻是個無法融到任何人生活裡面的一個無名氏。

  不是雷老夫人，所以她沒法在雷家生活。

  雖然是文暖，但是文暖已被賜死。

  她是陸水淇，可是現在卻活在古代。

  來了就想好好過日子，但是現在卻與皇帝發生了一夜情！

  麻蛋……

  如果有那麼一天，她該怎麼面對她的孩子，她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