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在我的意識里，十里長亭就是距城門十里的一個小亭子，專門用來迎來送往的地方。應該四邊荒涼，荒草遍地。可是等我小珠告訴我長亭到了的時候，我才知道自己的理解是多麼的離譜。

  原來這裡的長亭真是個長長的亭子，木質結構，遠遠望去，最少也有二十多米長，由很多大小形狀不同的亭子組成，有點類似現代複式亭子。慢慢走近，才發現，那個亭子的地面高出地面約半尺，不同的亭子裡，放著不同的桌椅，有木質的、石質的，長的、短的，可以供很多人同時使用。

  亭子旁邊有兩個茶棚。茶棚上竟然還有匾額，一個上書「西迎」，另個則寫著「東接」，字體大開大合，圓潤豐厚，頗有康熙皇帝的韻味。

  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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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地方連小小的茶棚，都有這麼強的匾額。我細細品味著「東接」和「西迎」，感覺很值得玩味。這是送人的地方，沒有寫送來送往的傷感詞語，卻寫了「東接」和「西迎」兩個接人團聚的詞，生生把離別的傷感給沖淡的很多。強！

  在我之前，已經到了一些人，大概有七八個車轎，隨著我的馬車慢慢的前行，透過窗紗，我看到有些車上懸著XX府字樣的幅幔，而小珠也乖巧的在旁邊輕聲的說：「這是尚書秦老爺家的車！這是郭侍郎家的車！那個三十多歲騎馬的就是歸德將軍林雲，本來這次他也要去邊關的，聽說是他生病，就沒去，可看他的樣子也不像生病的啊！」這小東西怎麼會知道這麼多事情？人家生病，這都過了半年了，怎麼著他的病也該好了，不然半年病下來，再什麼病，也該病死了！我好笑。她沒有看到我的表情，還是很關注的看著車簾外的情形。

  隨著我們馬車慢慢的前行，我注意到那些官員都不約而同的轉過頭關注我們，一干人紛紛跟前面騎馬的雷老二和瑾鈞作揖抱拳打招呼，看樣子，雷家在朝廷上還是比較有分量的。而其中一些人更將尊敬的眼光投向了我的馬車。車夫沒有停，一直跟著雷老二他們往長亭前駛去，眼見著來到了長亭的最前端，才停下來。

  我略略活動了一下雙腳，坐的時間有點長，腳有點僵。小珠趕緊用手幫我揉已經微麻，如同針刺的雙腳。唉，這就是沒有汽車的壞處，估摸也就十多里的距離，整整走了一個多小時啊！以我的技術，要是有車，就算限速，一路紅綠燈，十五分鐘也該磨蹭到了。

  剛準備提裙下車，小珠伸手拉住了我，朝我搖搖頭，我沒說話，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了詢問。小丫頭會意，說道：「老夫人，老爺交代了，讓我們先別下去，待會兒等皇上快來了，我們才下去呢。老爺他們會往皇上那邊走，我們女眷會要在他們後面呢。老爺先去掛卯，我們等等！」

  「掛卯？是什麼？」

  「掛卯就是將我們雷府的牌子掛在點卯牌上，表示我們雷府的人已經到了的意思！」小鷺貼心的解釋著。嗬，不錯啊！我莞爾，典型的簽到嘛。

  從兩側的窗口看出去，陸陸續續來了不少車輛、馬匹和轎子，但是在我們亭子旁邊，只有寥落的幾個車轎。

  「文府的車來了！」小鷺的聲音中有幾分興奮。

  「文府？」我往外看，一輛普通的馬車經過。

  「就是文丞相啊，咱家夫人就是她家的長女哦，據說文丞相現在的夫人當初可是品川第一美女！不知道這次能不能見到他家公子，要是能見到就好了！」這丫頭喃喃的自語。

  「為什麼？」我好奇。

  「他家兩個公子可真的英武啊！」小鷺的眼睛裡飛出了愛的紅心，哦，帥哥啊！帥哥自古都是受歡迎的，怕只怕這裡的審美觀異於現代，別是滿臉大鬍子吧！我呵呵笑了起來，打擊她：「還能比瑾鈞帥啊？」「文家少爺跟我家少爺不一樣的啊！」小鷺臉紅了，「他們可是好有學問，還是文武舉呢！」哈，知識就是力量！我腦子裡瞬間跳出來武林外傳中呂輕侯秀才的光輝形象。

  「你見過嗎？」我看著她臉上那一點點的紅暈，哪個少女不懷春啊！小丫頭被我盯的頭低了下去，聲音也輕起來：「見過的！老夫人生病的時候，他們常來的！」哦——，也對哦，文、雷兩家是親家，好歹我也是他們的長輩啊！小珠在旁邊朝著小鷺呵呵的笑，沒說話。

  文家的車，跟我的差不多，但是他們停在了長亭的另一側，旁邊幾個人個子頗高，可是因為隔的稍遠，又有窗紗相隔，面目看不清楚。我把視線調回車內，思忖著待會出去是否要見這些人。皇上貴為天子，就算我想見他，他也不會見我這個老太太的。倒是這個親家，待會要怎麼面對。

  文敏不知道有沒有把我「失憶」的事情告訴娘家人，我看看日頭，距離正午應該還有一會呢，要不要過去打招呼？我搖搖頭，我是不去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如果他們過來打招呼，我要以一種什麼態度來對待呢？

  唉，反正什麼也不記得了，推得乾乾淨淨，也無所謂。既然到了古代，我成了老人，就乖乖面對生老病死，我也該擺正我的心態，既然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已再不可見，就好好的過古代的日子吧。死而復生這個奇蹟，不是每個人都能見識到的。

  想到這裡，僅有的那點好奇也飛得無影無蹤了，心情也開始沮喪。見我悶頭不語，小珠也不敢再多言，坐在旁邊不吱聲。

  「雷老夫人可在？文夫人求見！」我眼睛翻翻，說曹操曹操就到。

  「來了，來了！」還沒等我說話，坐在車門口的小珠已經雀躍的把車簾掀開了！隨著車簾的掀開，車旁出現了一個美麗的女人！見到她，我的心「咚」的跳快了一拍，美女，真是美女！膚若凝脂，發如墨染，彎彎的柳眉，大大的眼睛，面不塗而潤，唇不染則朱，眉目過處，風情無限！她身上的服飾與我的如出一轍，也是一品夫人。

  在現代，我見到的美女可謂不少，但是哪怕是年紀輕的范冰冰，年紀大的趙雅芝，都不能與眼前的這位女人相比。她看上去年紀很輕，感覺上都不超過三十歲，剛剛小珠說她是文相現在的夫人，看樣子文敏這個大女兒也不太會是她生的。

  「雷……老夫人，」文夫人朝我福了一福，美目朝我轉來，輕聲喚了聲我，聲音溫柔圓潤：「前幾日去雷府拜訪您的時候，您說您想吃文府的黃玉酥，今天知道您過來，特地帶給您。」

  哦，原來是這樣，我點頭微笑朝她致謝：「有勞文夫人親自送來。」文夫人從旁邊的小婢手上接過一個食盒轉身遞過來，纖纖細指上帶著一個翠綠戒指，襯得膚色如玉。旁邊的小珠忙不迭的蹦下車，伸手接過，放在車轅旁。

  我伸手提裙，示意讓小珠扶我下車。美女啊，看到美女，我心情不覺大好，能在古代見到這樣的美人兒，真不枉此行啊！一旁的車夫馬上將腳凳放在了車轅下，好讓我下來。文夫人眼睛直直地看著我，我走下車，想不到她的眼眶竟然紅了，神情複雜，欲言又止。正在疑惑她的表現時，突然我反應過來，暗叫不好，她莫不是過來興師問罪的吧，昨天我兒子打了她閨女，該不是這個娘來討說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