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修羅場

2024-09-20 16:19:36 作者: 川鐮ian

  「不是你什麼時候扎的啊?」方鶴川悄咪咪把鍾寧星往後拉了幾步,小聲問道。

  

  「就剛才和你說完話之後,我就繞出去了,去保安室調了監控,找到了那大娘的車子。」鍾寧星如實回答,「嘿嘿,你是不是要誇我聰明?」

  方鶴川皺眉扶額,半晌過後,從齒間吐出幾個字:「聰明,太聰明了。」

  等會兒怎麼跟人交代啊,人一出門看到車軲轆癟了怎麼辦啊,調監控怎麼辦啊,救命啊。

  方鶴川想一頭撞死在門口的玻璃門上。

  沒過多久大娘的女兒就趕來了,與此同時做完手術的小貓也被推了出來,正要往二樓的病房送。女兒看到貓身上纏著一圈圈厚重的紗布的時繃不住眼裡的淚水,心疼地落下淚來,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大娘在一旁別過頭去不做聲。

  方鶴川見狀說道:「你母親說這貓從四樓摔下來了,是摔成這樣的,但是呢……它脖頸處和後腿上的傷口是平整切割狀的,並非是摔的。而且這醫藥費還沒繳納,麻煩您等會兒去交個費。」

  「好我明白了,謝謝您。」女孩兒謝過方鶴川,轉身無奈地看向自己的母親,嘴唇顫抖,「媽,肉丸只是個小貓而已,它每天在家裡乖乖地睡覺根本就不會打擾到你,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它?」

  女孩兒吼得歇斯底里,嗓音都有些沙啞,大娘卻來了精神頭,怒道:「現在你跟這隻破貓都比我親了是吧?它就只是個畜牲,還不如死了讓保險公司賠咱點兒錢,擱家裡和祖宗似的供著我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

  女孩兒被這蕭瑟的秋風吹著,寒透了整顆心。眼前這個老年人是她的母親,卻像個正拿著鮮血淋漓的鐐銬的惡人,女孩兒的心被凍得殘敗不堪,苦笑著不知該怎麼接自己母親的話語。

  或許在以前女孩兒曾說過無數句反駁的話,或許她曾帶著毛孩子自己獨自出去居住過,或許……或許以前的她早就被一片黑暗的大海給淹死了。

  她不再搭理母親,只是默默地交了費去樓上看肉丸去了。

  大娘罵自己女兒的話好生熟悉,鍾寧星也聽到過。

  「多可悲啊……」鍾寧星自言自語道,眼中多了層水霧。

  方鶴川拍拍鍾寧星的肩膀,說道:「他們的家事,咱們沒法摻和。」他看出來鍾寧星想去為女孩兒說話,但是就算是說了能怎麼樣呢?還是無法改變她的現狀。

  鍾寧星也明白不能瞎摻和別人的家事,可能還會吃力不討好,兩頭都挨罵。

  她只是覺得為什麼會……這麼悲哀。

  「誰動我的車子了,啊——」

  大娘一出門看到自己癟了的三個輪胎,像個開水壺似的尖叫了起來。也把正愣神的兩人叫回了神來,方鶴川飛速竄出去從兜里掏出來四百塊錢塞進大娘手裡,滿臉歉意地說:「對不起啊大娘,我們這塊兒之前有玻璃忘了打掃,可能給您車胎扎了,給您這錢作為補償,您慢走啊。」

  大娘看著手裡的四百塊錢,怒意被洗刷了個乾淨,推著車子走了。

  「你傻啊,補胎才要幾個錢?你給她四百幹什麼?而且是我扎的,我給她錢就好啊。」鍾寧星對於方鶴川這種恭維的態度有些不滿,也不理解。

  「要是你親口說這胎是你扎的,就不只是賠幾百塊錢這麼簡單了。」方鶴川拍了下鍾寧星的後腦瓜,「以後不能這麼意氣用事,剛才她無理取鬧都是她的錯,咱們有理兒不怕事。但是你把人車胎扎了,這事的性質就變了,我們從單純的受害者變成了也有一半責任的人。」

  鍾寧星恍然大悟,雖明白自己做錯了,但也癟著嘴低頭不看方鶴川,悶悶道:「那就要活該被她這麼鬧嘛?就這樣讓她踩在腳底下?」

  方鶴川嘴角揚起一個弧度,耐心地勸說:「咱們沒有被她才在腳下,大家都是明眼人,實在不行咱們就報警呀,咱們醫院雖然不大,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有三四十個監控,都能錄下來。」

  受家庭的影響鐘寧星的心理多少都有點極端,若是在一年前她碰到像剛才那位大娘這樣的人在就動氣手來了,但現在不會了——方鶴川在循循漸誘地改變鍾寧星的一些錯誤思想和極端行事作風。

  她是個極其善良的人,可不懂得一些法律常識和人情世故。

  沒關係,我可以慢慢教。

  方鶴川非常有信心可以讓鍾寧星變得好起來,至少不再有她原生家庭里「暴力」的影子。

  鍾寧星漸漸地能聽明白方鶴川跟她講過的一些道理,從各個方面都有改變,正她要道歉的時候,方鶴川卻說了句讓她意想不到的話。

  他說:「可是她那麼說你的穿衣打扮,以及對你的人格進行侮辱,讓她推著車走回家的這個懲罰都是輕的。」

  方鶴川的眼裡閃過一絲凌厲,是不太常出現的神色。

  「啊?你剛才不還說我——」

  「走吧,去火化可樂。」

  方鶴川打斷鍾寧星的話,眼中那桃花潭又被轉了回來,扶著鍾寧星的肩膀將她推進了醫院大門。

  踏往負一樓的每一步都是沉重無比的,鍾寧星不願面對可樂冰冷的屍體,發自內心地阻抗自己往前邁步子,從而使心臟跳動的頻率增加了幾分。

  說不上來的心慌,不同於悲傷,不同於漠然,像是害怕。她用周圍發生的事情來麻痹自己不去想可樂,直到現在逃無可逃。

  鍾寧星害怕可樂會怪她。

  兩人慢步下了電梯,一陣寒氣掀開像是要扎透人的骨頭。小小的冷藏室里承載了太多人的悲傷,也有鍾寧星的一份,

  方鶴川打開閥門把手,轉動的「咔噠」聲砸在鍾寧星心口,悸動著抽痛。

  「可樂該回汪星了。」方鶴川將可樂搬出來,拽過一旁的白布來將它蓋了個嚴嚴實實,「走吧,去火葬室。」

  鍾寧星欲想伸手去摸那具冰冷的屍體,被方鶴川悄然躲過——太冷了,寒氣滲進骨頭裡會凍的人更加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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