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小霸王玄燁

  「我得趕快送你上去，那人就快到了。」

  笙緊緊地看著慕芷的眼睛。

  「哦，好…」

  他雙手托住慕芷的腰部。

  「對了……」

  「？」慕芷疑惑地眨巴了下眼睛。

  突然，笙伸過頭，輕輕的一個吻，落在了慕芷的臉頰上。

  「啊！」

  他的吻是那麼的冰涼，但慕芷的臉卻那麼的滾燙。

  

  「唰！」

  慕芷被托出了水面，笙將她高高舉過自己的頭頂，他的力氣很大，慕芷輕鬆地就爬了上去。

  慕芷站起身來，她全身都濕透了，這個季節的湖水冷得刺骨，她雙手環住胸部，蜷縮著。

  這時，她看見不遠的拐角處，有一個人朝這邊走來。

  她向水裡的笙擺了擺手，示意他離開。

  笙啵啵了一聲後就潛入了水下。

  水順著她的髮絲滴到了地上，「嘀嗒」。

  遠處走來的那人腳步很重，塔拉塔拉的，嘴裡也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慕芷不用想就知道是誰，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六哥兒的娘，阿嬤。

  在看清慕芷後，她快步流星地跑到慕芷身邊。

  一件棉大衣披在了慕芷身上，但她還是凍得顫抖著身子。

  阿嬤表情凝重，咧著嘴巴，她一邊抓起慕芷的一撮頭髮，兩隻手用力地將上面的水擰掉，一邊猛烈地在原地跺腳。

  她是在埋怨自己，埋怨自己為什麼沒有在小姐出門時給她帶上雨傘，埋怨自己為什麼沒能早點找到小姐，讓小姐淋了一身的雨…

  聾啞人的她這一輩子活得都很單純，她不懂如何與人鉤心斗角，她不懂如何去奉承討好，她只是用自己的行動去表達著愛意。

  她知道慕老爺和小姐對自己好，所以在小姐死後，她把慕芷當作自己的親生女兒照顧，有時候對慕芷的偏愛甚至超過六哥兒。

  慕芷轉過身，按住阿嬤的肩膀，她右手五指併攏向上舉，碰了一下自己的頭，然後手落下放於胸口，食指、中指、無名指彎曲，大拇指環住這三根手指，只伸出小拇指，碰了一下自己的胸膛。

  那是手語「對不起」的意思。

  阿嬤停下了腳下的踱步，她輕輕地撩過慕芷粘在額頭上的頭髮。

  ……

  等她們回來時天已經黑透了。

  「慕芷，你怎麼…？！」

  六哥兒著急地跑向門口。

  阿嬤一拳掄在六哥兒腦袋上。

  六哥兒「哎呦」了一聲，但他已顧不得疼了。

  他將慕芷身上已經沾濕了的大衣脫下，連忙又給她披上了新的毯子。

  阿嬤則轉身去了裡屋，為慕芷倒洗澡用的熱水。

  「我沒事，六哥兒。」

  慕芷的語氣略帶虛弱，由於長時間泡在水裡，再加上下雨溫度驟降，此時慕芷的雙唇凍得發白。

  「都怪我，我當時怎麼沒拿著傘跟你一起去呢，嗚嗚嗚…」

  六哥兒哼唧哼唧地抹起了眼淚。

  「不怪你六哥兒，你又沒做錯什麼，都是我自己沒留意天氣還要跑出去的，好了，好了，別哭了，男子漢大丈夫…」

  沒等慕芷說完，六哥兒打斷她，大聲地說。

  「流血不流淚！嗚嗚嗚…」

  阿嬤叫慕芷進去泡澡，去去寒。

  她脫下身上早已濕透了的衣服，快速地鑽進了熱水裡。

  「呼——，活過來了。」

  慕芷心裡想著方才在湖裡發生的一切，除了不可思議外，就是……她不由得臉紅了起來。

  ……

  第二天。

  「慕芷，大哥哥來接我們了！」

  在裡屋的慕芷回應道。

  「來了！」

  今天註定又是不尋常的一天。

  「見過格格。」

  關南向往常一樣簡單地嚮慕芷行禮。

  「既然都準備好了，那我們就出發吧。」

  說罷三人向上書房的方向走去。

  「格格今天的氣色不太好啊…」

  關南小心翼翼地關心著。

  「是不是害怕與其他皇子們接觸...」

  「不！不是的，若生哥...就...就是昨天從戶部回來的時候不小心淋了點兒雨…」

  慕芷撓了撓腦袋，每次說謊時，她都會不安地撓撓腦袋。

  「那叫一點兒？！你整個人都濕透了，就連指甲縫裡都是水！...還有你去戶部幹嘛？」

  六哥兒激動地說著。

  關南不語，心裡暗暗想：「看來，一會兒得去戶部一趟了……」

  走了好大一會兒，他們才終於到了上書房。

  格格你們的教書先生是宋太師，教室就是正對著大門口那間「竹石閣」。

  關南伸出食指向他們指著，長長的衣袖垂在空中。

  慕芷和六哥兒的眼神，也隨著關南手指的方向，往裡面瞟去。

  這時，只見竹石閣的房門被人推開，一個滿頭白髮的老者緩緩向外走出，他眼下略微有點發灰，臉上也長了星星點點的老年斑。

  「喲，這不是，關公公嗎？今天怎麼有空來我們上書房了啊？」

  他笑臉盈盈地走到了關南面前。

  「宋太師，」關南拱手作揖。

  那宋太師則連忙伸出雙手托住了關南的手，阻止他再向下彎腰。

  「別別，老夫可受不起關公公這一拜啊…」

  說著他用他那粗糙的食指，摩挲著關南的手背。

  關南微微抬起眼皮，面無表情地盯著他。

  剎那間，宋太師卻被那眼神中的冷氣給唬住了。

  「呵..呵呵」，尬笑了幾聲後，連忙將手放下。

  隨即關南的眼神也一同放下。

  但關南卻向他身邊更近了一步，他從袖間掏出了兩個沉甸甸的銀元寶，塞到了宋太師的掌間。

  宋太師趕緊去接，連同關南的手都幾乎被包了起來，他，是故意的。

  關南微笑著說：「宋太師，一切是皇上的意思。」

  一聽到「皇上」二字，那宋太師雙手一顫。

  說完，關南將雙手抽出，眼睛直視著他，手又復壓在了宋太師那蒼老的手上，輕拍了兩下。

  然後轉過身軀，面嚮慕芷和六哥兒。

  「格格，今天關南就先送您到這裡了。」

  慕芷只微微點頭回應著。

  關南看向六哥兒，正抬起手，準備再去揉揉他腦袋時，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嘖了一聲後就立刻放下了。

  「小兄弟，你可記住了方才來時的路？」

  「記得，我記性可好了。」

  六哥兒自豪地說著，眉眼還一跳一跳地。

  「那就好…沒什麼事情，小的就先走了，也快到上課時間了。」

  …...

  目送完關南離開後，慕芷和六哥兒就隨宋太師進了教室，宋太師為二人安排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後，就離開了教室。

  由於他們來得太早，教室里還沒有其他人。

  「一、二、三、四...慕芷，這麼大的教室就只有四張桌子欸…」

  六哥兒輕聲嚮慕芷說著。

  此時突然一人踹門而入，身後跟著七八個太監。

  只見那人身穿黃色錦衣，上面繡著菊花圖案，衣領處縫有短短的棕黑色的狗熊的毛髮，腳踏深藍色錦鞋，腰間佩戴著玲瓏玉佩，額頭間系有一條紅色髮帶，髮帶正中間還鑲著一塊碧綠的玉石，玉石上刻著一個「燁」字。

  他眉毛深邃，眉峰微挺，兩眼炯炯有神，眼眸深得幽邃，面部骨相非常秀氣。

  「都在門外等著吧，」他一隻手背著，另一隻手彎曲舉起，向身後的幾個太監揮了揮。

  「嗻!」

  他背朝著那幾個太監，斜著眼睛，用餘光去瞟著他們是否離開。

  終於，在聽到「咔噠」的一聲關門聲後，他舒了一口氣。

  然後，唰的似箭般跑到慕芷和六哥兒身邊。

  他兩隻胳膊架在慕芷他們的桌子上，眼睛上下地打量著慕芷，還用手指去鉤慕芷垂在肩前的辮子。

  「你就是我宮外來的那個妹妹，父皇的私生女？」

  還未等慕芷開口。

  六哥兒一個拳頭就掄出去了，恰好打在了那人的嘴角上。

  那人一個踉蹌，蹲坐在了地上。

  雖說這個年齡的孩子沒多大勁兒，但六哥兒從小就在府里跟著慕老爺練拳，可以說是半個練家子了，這一拳下去，那人嘴角就泛了紅。

  「啊！六哥兒！」

  慕芷急忙去攔。

  「你說話就說話，幹嘛動手動腳啊！」

  此時的六哥兒情緒激動地吼著他。

  地上那人似乎感覺不到疼痛似的，連忙站起身拍了拍屁股。

  「噓！噓！」他伸出食指放在泛紅的嘴上，眼神一直向窗外瞟。

  「你別激動，我不是壞人。我不是故意去動她頭髮的，我只是好奇她頭髮裡面是什麼顏色。」

  他的語氣中滿是歉意，就像是一個犯了錯的小屁孩。

  那人的態度，更是與剛才對奴僕們囂張跋扈的樣子截然不同。

  聽罷，六哥兒情緒才漸漸穩定下來。

  「什麼顏色？」慕芷疑惑地問他。

  「就是…」他又抬頭確認了一下窗外沒人後，低聲說道。

  「我聽我娘說你和老四一樣，遺傳了父皇的淺瞳。我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也和他一樣長著一頭棕色的頭髮。但現在看來...你的頭髮可比他黑多了。他的皮膚更是誇張到白的反光，雖然...你的皮膚也很白，但是白得好看…長得也...比他...好看…」

  慕芷一驚的臉頰微紅。

  那人急忙解釋道：「不…不是…我沒有調侃你的意思，哎！我只是不太會說話，可能有些話從我嘴裡說出來就變了一個味道，但我真沒有打趣你的意思。」

  慕芷第一次遇見這般有趣的人，只捂著嘴偷偷地笑。

  「對了，還沒有自我介紹呢，我是大阿哥玄燁，今年十二了，你們呢？」

  那人突然嚴肅地做了一個自我介紹。

  「我叫…靈芷，『岸芷汀蘭』的那個『芷』，今年剛滿十歲。」

  慕芷介紹我後，教室陷入了幾秒的沉寂。

  本該輪到六哥兒介紹的，他反而悶著氣不說話。

  見他不說話，玄燁就用胳膊肘懟了懟他的肚子，一臉認真地盯著他。

  六哥兒瞪了他一眼後，小聲說道：「我叫六哥兒，十二。」

  「嘿！咱倆竟然同歲！既然，你們來了咱紫荊城，那從今往後，就由我玄燁罩著你們了，看誰敢欺負你們。」

  玄燁是當朝大皇子，是皇后和皇上的第一個孩子。

  話音未落，門開了。

  進來了兩個格格，分別是薛嬪妃的四皇女和笠嬪妃的三皇女。

  這兩位娘娘在宮裡關係甚好，還是同年進的後宮，後來又同年懷了龍胎，三皇女和四皇女只差不到一個月，所以二人也玩得到一起去，常常相伴上學。

  「給皇哥哥和皇姐姐請安…」

  「行了，行了，不用請了，趕緊坐到座位上去吧。」

  玄燁上前，將兩位皇女送回座位後，又跑到慕芷和六哥兒他們這邊來。

  「哎～宮裡連能同我玩的都沒有，這兩個...」

  他眼神看向那兩位皇女。

  「今年才剛滿六歲，我二妹又脾氣暴躁，打小我就和她說不到一塊去，老四又天天被他娘關著，哎～這偌大的皇宮我竟連個知心的朋友都沒有啊！」

  他掩著面，撇著嘴，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心裡的痛苦。

  「要我說就是你事兒太多了，」六哥兒懟他。

  「嘻嘻，還好現在有你們兩個來陪我玩了，靈芷你比我年紀小還和我二妹同歲，我聽我娘說，今天早朝，父皇的意思是讓你接著往下續，就是六…不是七…六…七…哎呀！七妹！以後我就是你親大哥了。至於六哥兒嘛，好像不管咱倆誰大，我都得叫你哥哦。」

  六哥兒拍了拍胸脯。

  「那可不得，我六哥兒！可是瓊州大哥大！」

  「哈哈哈哈哈。」

  六哥兒和玄燁捧腹大笑。

  突然門開了，宋太師走了進來，高聲說道：「各位阿哥，格格快些坐回自己座位上，今天咱們先上課，四阿哥身體不舒服，請了假，等改天再給他補吧，咱們接著往下講。」

  將走時，玄燁又湊過來輕聲說道：「老四根本就沒病，這次準是他娘又關著他不讓他來。」

  「好了，我們把書翻到第34頁，今天我們學習一篇東晉時期陶淵明寫的《桃花源記》……」

  「晉太元中，武陵人捕魚為業，緣溪行，望路之遠近，忽逢桃花林，夾岸數百步，芳草鮮美，落英繽紛……」

  ……

  「今天就上到這裡，大家回去把我們今天學的謄抄到紙上，下方寫上譯文，下次上課前，交給我。好了，下課吧。」

  「太師再見。」

  ……

  謝完禮後，慕芷和六哥兒拿上書包就準備往外走。

  玄燁跑到他們前面攔住他們。

  「七妹妹，六哥兒你們現在是要回去了嗎？」

  慕芷點點頭，說道：「怎麼了，大…大哥。」

  突然地改口，慕芷還有點不太習慣。

  「啊？那也太無聊了吧，我好餓，我們溜出去，去街上買好吃的吧。」

  說著他就拽著六哥兒的手往外跑。

  「哎！哎，你等等，別拽我呀。」

  六哥兒掙脫開他的手。

  一邊輕揉著剛才玄燁拽著他的手腕，一邊漫不經心地說。

  「為什麼要去街上買，我阿媽做到可比外面賣的好吃多了。」

  「真的嗎？！那還等什麼，直接帶我去你們宮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