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初顯

  有人說，女兒是水做的骨肉，那通身的清涼溫婉，柔順舒心，說的就是寧葳蕤這樣的女子。

  那就是站在那裡，無須風和日麗，景色怡人，她就是最好的如畫風景。

  宋綾羅美則美矣，卻是太過冷漠。寧葳蕤卻是不同的，她是美，美中又帶著溫婉，美得沁人心脾。

  龍亦然自打見了寧葳蕤，一雙眼睛，便恨不能直接長在她身上，眼裡心裡都是那個連走路都，都步步生蓮的女子。

  宋綾羅見著失了神的龍亦然，驀然有一種，自家有子初成的感覺。

  「大人，還有人，同葳蕤小姐一起來了。」寶木忍不住提醒，宋綾羅微微皺了眉頭，她只叫佛陀門，將寧葳蕤送來，他們還送了誰？

  一轉身，卻是姑姑恭王妃，在身後一臉慈愛的笑。

  「姑姑？」宋綾羅頗有些詫異，「您，您怎麼來了？」

  恭王妃拉過她的手，「佛陀門裡，沒什麼事，我實在是掛念你，便想著來看看你。」

  「姑姑，兩位弟弟？」宋綾羅不免有些擔心，姑姑對她那兩個兒子，向來看中得緊，怎麼會想要將他們丟下，來著江州亂地？

  本章節來源於𝒷𝒶𝓃𝓍𝒾𝒶𝒷𝒶.𝒸ℴ𝓂

  恭王妃搖了搖頭，「他們都長大了，又是男孩子，該學著自己照顧自己了。姑姑擔心你一個人在這裡，就想著來陪陪你。」

  宋綾羅是萬萬沒有想到的，恭王妃的到來，究竟是恭王妃自己想來？還是被有心人特意安排？此事還需細細打聽，只姑姑這會既然來了，肯定是不能就這樣輕易就回去的。

  「寶木，過來，喚姑姑」宋綾羅將寶木引薦給恭王妃，恭王妃這才注意到，宋綾羅身邊的這個小女子，與宋綾羅有好幾分相似的。

  「姑姑！」寶木這聲姑姑喊的乾脆，倒是讓恭王妃有些詫異，這又是那一出？

  宋綾羅看著恭王妃的詫異，挽著她的手，將她往回帶。

  「明淑當年做的好事，本就生了個女孩，騙了眾人，給換了個兒子回去。」宋綾羅這話說的很是平靜，似乎聽不出一絲的波瀾。

  恭王妃眉頭微微皺起，「羅兒，明淑可是您喚得？」宋綾羅為官多年，她又向來心高氣傲，也就是皇上都少與她這般質問，她已經習慣了目空一切，沒了他人的管束，也沒有人提醒她，明淑，可是她換得？

  「姑姑，她擔不得那個稱呼！」宋綾羅從未與恭王妃這般針對，她打小老成持重，刻苦隱忍，恭王妃從未見識過，這個孩子，有過這樣刻薄冷漠的時候。

  下意識的握住宋綾羅的手，那手，冰冷而粗糙。

  宋綾羅看著恭王妃的舉動，不由得有些瑟縮，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方才她挽著恭王妃，但是那是隔著衣裳的，如今卻被恭王妃直接牽在手裡，兩隻手接觸到了一起。宋綾羅被一股溫暖包裹住，卻忍不住逃離，被恭王妃緊緊握住。

  「我已經許久沒有這樣牽過你了」恭王妃沉悶的說，宋綾羅被牽的緊，也只有停止了掙扎，她忍住想要逃離的感覺，心裡頭卻沒由來的一陣悶。

  「自從有了揚揚之後，姑姑與我便再未這樣牽過手了。」宋綾羅強忍著心頭的不適，儘量配合恭王妃。

  恭王妃微微嘆了口氣，「是啊，有揚揚的時候，你才八九歲，如今，揚揚都快十四了。」

  時光荏苒，一閃即逝，匆匆歲月間，恭王妃當真是還沒有反應過來，人便已經老了。

  「哇……」宋綾羅終究是忍不住，胃裡頭一陣的翻江倒海，正好在過橋，掙脫恭王妃，便衝著橋下嘔吐。

  恭王妃嚇了一跳，「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就犯了噁心？可是食了不該食的東西？」

  不停地幫宋綾羅拍背，宋綾羅卻制止了恭王妃，擺了擺手，稍稍離了她一些距離。

  寶木看著眼前這一幕，忽然想起之前，自己擁抱她的時候，她也是渾身僵硬，極為不自然。

  「大人……」寶木有些遲疑，也不知該不該去扶，她有種感覺，宋綾羅似乎不喜人觸碰。

  宋綾羅看著寶木伸過來的手，又連忙往後退，她實在是隱忍的有些辛苦。

  恭王妃皺著眉頭，看著宋綾羅這幅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表情，不由得更是擔憂。

  她來之前，朱含禮特意找過她，為的，自然便是宋綾羅。

  「若是條件得允，你最好是尋一處小院，帶著她去靜住一段時日。」朱含禮這般說，堂堂算得人生命數的佛陀門主，事事都是別人求著他，如今竟也有他要拜託的事兒。

  恭王妃是不相信，宋綾羅會得什麼病的，在她看來，宋綾羅分明還是原來的樣子。

  「門主，是否多慮了？羅兒向來比同齡人老成一些，心思深沉些，也是正常。」在恭王妃的心裡，宋綾羅是個極讓她放心的孩子。

  朱含禮冷眼瞧著她，越瞧，是越讓恭王妃心裡發虛。

  「若是門主覺得當真有必要，我自是去瞧瞧。」恭王妃雖說放心不下自己的兩個孩子，但宋綾羅也是她放在心尖兒上的，再加上如今他們娘三寄人籬下，總不好當真忤逆了朱含禮的意思。

  朱含禮面色稍緩，「江州你也是熟悉的，宋府的宅院，我已經著人修葺一新，報宋綾羅的名字，你們自可住進去。」

  恭王妃心裡略有些詫異，這朱含禮待宋綾羅，委實是太有些好，她這心裡終究有些不安。

  「門主，您也是與我父親差不多般年紀的，綾羅還小……」

  恭王妃話還未說完，朱含禮便面色不愉，「這些不該你操心的，你大可不必操心。」

  「門主，我是羅羅的姑姑，她是我一手帶大的女兒，如何能說不該我操心？」恭王妃也是急了，若是這門主對宋綾羅當真是存了不該有的心思，那可當真是太作孽了！他朱含禮，雖說長生不老，但畢竟都是比宋綾羅爺爺年紀還大的人了，如何能與綾羅……？

  朱含禮冷哼一聲，「我看你前一次，管了，也沒得管一個好結果出來！蕭盛那樣的人，你都瞧得上，害得宋綾羅成了如今模樣，你覺得你還能管到什麼樣的結果來？」

  恭王妃是說不過朱含禮的，他氣勢本就壓了她一頭，再加上，將宋綾羅許配給蕭玉和一事，本就是她做錯了決定，如今被朱含禮一說，她也只能啞口無言。

  「放過綾羅，她還小！她小時候已經夠苦了，如今，她該有一個安穩的餘生。」

  恭王妃在朱含禮面前，是弱小的，就連祈求，她也說的沒有底氣。

  朱含禮越發的握緊了那根黑色的拐杖，沒有皮膚的手指節，節節分明。

  「能護得她周全的，才配說給她一個安穩的餘生！」朱含禮這話，像是給恭王妃說的，但是更像是給自己說的。

  宋府，已經換了嶄新的牌匾，隨心居！

  宋綾羅隨著恭王妃一同進了門，裡頭大體布局還是與以往差不多，但是分明都是整刷一新，就連裡頭的花草類植物，都換了。沒了以往商賈之家的富豪風氣，如今這宅院看起來，多了幾分典雅端莊。

  「這院子是誰接下來的？」雖然是恭王妃帶來的，但是宋綾羅卻是知道，恭王妃向來都是主持後院的一把好手，她是沒有這個資源，或者能力，來盤下這個偌大的宋家大院的。宋綾羅才不會認為，這是恭王妃的手筆。

  瞧著寶木，她想，寶木應該是知道的。

  「是門主，宋家的產業，他幾乎都接下來了。大人若是想要接受，門主說了，等您病好了，便盡數交給您。」寶木也不隱瞞，該說的，都說了。

  宋綾羅心頭百般滋味，這個朱含禮，樣樣都想得到，做得到。但是……

  「寶木，我沒有病！」宋綾羅再次強調，她不想恭王妃擔心，她也當真不覺得自己有病。

  寶木低下頭，恭王妃見宋綾羅面色不快，又要伸手去牽宋綾羅，卻被她下意識的躲開，恭王妃牽了個空。

  若不是親眼所見，她怎麼也不會相信，宋綾羅，當真會得了病。

  「綾羅，連姑姑都不能牽嗎？」宋綾羅，如今，不喜與人接觸，以前她哪裡會有這些怪癖？概莫不是真如朱含禮所說，喪子之痛，喪夫之悲，還能行如常人，這本就是異常。

  事到如今，恭王妃才真正的理解了這話。

  「門主的意思，是希望大人與王妃在此獨居，能隨心隨意，不受外界干擾。」

  宋綾羅僵硬著一張臉，看著恭王妃那受傷的神情，心裡還是頗有些不忍。

  「姑姑，咱們進去看看吧！」宋綾羅終究還是沒有去牽恭王妃，自行理了衣裳，便往裡頭走去。

  恭王妃站在後頭，與寶木相互看了一眼。「什麼時候發現的？」

  「那日她穿著一身太監服從宮裡出來，神情便不對勁了……後頭，怕是蕭大人的死，也給了她一些刺激，整個人行事，都有些與以往不同！」

  恭王妃目露心疼，穿太監服出宮那一日，怕便是她掉 孩子那一日，她該是傷心到極致了。「我可憐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