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初明

2024-09-20 06:40:49 作者: 看人間

  十里春風,香氣撲鼻。

  江州城開始越來越亂了,城裡的米麵油糧被搶劫一空,江州府衙門口擠滿了要求開倉放糧的人。

  江州城如今被周邊諸縣孤立,不得進出。江州城人重商,幾乎都沒人務農,外頭的地已經荒蕪成片。

  就是此時種下,想要收成,也得是數月之後。

  宋關雎與蕭玉和同出,街上已經不復往日的喧鬧。

  「陛下的意思,是希望我們可以與太子殿下攜手,不知夫人是何意?」

  馬車上蕭玉和坐在中間,洛遊俠與宋關雎各坐一邊,洛遊俠依然笑得單純無害,宋關雎依然看不慣,板著臉,冷著眼。

  「宋宋啊,我家盛兒晚上睡覺好打被,你可得注意些,別的讓他著了涼氣。」洛遊俠緊挨著蕭玉和,宋關雎看著不甚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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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間都是蕭大人在照顧在下,在下還真不知道,蕭大人會有打被這一癖好。」

  不說極為失禮,且說她宋關雎如今也不是能隱忍的人。洛遊俠被她這話給氣得杏目睜圓,瞧著宋關雎,她竟輕飄飄地撩開了馬車帘子,看著外頭目不轉睛。

  蕭玉和也不知這兩人,在暗自較勁個什麼。說來都是他極為看中的人,正想說話緩和一下氣氛,洛遊俠又開始說話了。

  「我瞧著你啊久居官場,這渾身上下,渾然一股子男人味。不過你送來的那個春紅倒是不錯的,長得乖巧漂亮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溫柔和煦,真真是個好姑娘。」

  洛遊俠笑著一張臉,整個人似乎是沒了骨頭,軟趴趴地靠在蕭玉和身上,一雙眼睛,挑釁地看著宋關雎。

  宋關雎並不與洛遊俠再多說,她雖身為女子,但向來不喜與女子多加打交道。

  她不免想起當初劉相之女,劉思蘭,那般巴巴的想要與她作閨中密友,自己都給故意蹉跎了。如今想來,她約莫是不喜與女子打交道的。

  這女子,讀書甚少,閨閣無事,總喜好拈酸吃醋,你爭我奪。宋關雎打小見慣了恭王府中那些事,概莫是那時候,便對女子多為牴觸了。

  「母親,您在說些什麼?」蕭玉和面色微沉,瞧著宋關雎一臉冷漠,似乎又回到了初見她的時候,她就是這樣清清冷冷,拒人於千里之外。

  洛遊俠慣好嗔視,似是責怪,又似是委屈。

  「還噹噹初神醫蕭鼎臨終託孤之人,是何等風華,也不過如此。」宋關雎冷冷一句話,說得冷嘲熱諷。

  洛遊俠緊緊捏著蕭玉和的手臂。蕭玉和也覺得宋關雎此話說得重了些,「綾羅,這是母親。」

  宋關雎眼神冷冷的瞧了他一眼,「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你侍妾呢。」

  「宋綾羅!」

  蕭玉和大喝一聲,洛遊俠的臉被他的肩膀膈應,連忙躲閃,瞧見蕭玉和生了氣,嘴角帶著隱隱得逞的笑意。宋關雎此人善隱忍,還是她不願意在他們面前隱忍,有時候,順應對方的心意,倒也不失為一件妙事。

  「停車!」

  宋綾羅冷呵一聲,馬車外的行文連忙叫停。

  「宋大人,怎麼了?」

  宋關雎掀帘子,跳馬車,動作一氣呵成。

  「你做甚?」

  蕭玉和見宋關雎大踏步的走了,本想跟著一起走,卻被洛遊俠給拉住了臂膀。

  「別管她,咱們走咱們的,行文,走!」洛遊俠此時正是得意,將不相干的人給攆了下去,這心情是沒由來的舒暢。

  蕭玉和擔心宋關雎,但是又被自己的母親給拖住,真真是左右為難。

  「這青蓮鎮往江州城,可要些腳程,別的磨破了腳丫子,又來找人醫治才好。」

  洛遊俠的聲音照樣軟糯,聽來卻是刻薄得很。

  馬車絕塵而去,宋關雎立在路邊,等灰塵盡滅,才開始徒步行走。

  計算著時辰,怕是黃棋應該已經帶著宋家祖母離開了,只是不知可能安穩出境?

  這身上的銀兩大半已經給了黃棋,也不知道身上的小塊銀錁子可夠她住宿之餘,再租借一輛馬車。如今江州城的局勢怕已經開始明朗,她得儘快趕去才是。

  行了不過半柱香的時間,身後隱隱又有馬蹄聲傳來。

  「黃棋?你怎麼又回來了?」

  這些日子,宋關雎將黃棋的病勢隱瞞得深,他服藥不過三日就已經大好。但是宋關雎還是自己留了一手,引蕭玉和又給了將近十日的藥丸。

  黃棋跳下馬車,「大人,殿下另行派了人送宋家祖母回都城,奴才見著他們出了邊境就回來尋大人了。」

  宋關雎眉頭微皺,她要黃棋親自送人,可不僅僅是為了宋家祖母。

  「大人放心,送的人是莫問,奴才已經將東西都盡數交給他了。」黃棋瞧出宋關雎眼裡的擔憂,連忙解釋。

  宋關雎心裡,卻還是隱隱擔憂。

  「大人大可放心,殿下從未想過要害陛下。」

  黃棋一句話,卻是在宋關雎的心裡激起千層浪,殿下從未想過要害陛下?

  「那陛下?」

  黃棋神色微微一凝,「大人,陛下屬意的太子殿下,一直都是太子殿下。」

  宋關雎深受震動,終究還是哪裡錯了?如今看來,她也不過就是上位者棋盤中的一顆棋子,兜兜轉轉,她都沒有猜對皇上的心思。

  「若是大人願意,可以先上馬車,殿下說了,大人若是想要看一場好戲,得加緊一些。」

  宋關雎心裡諸多不安,這一場好戲,怕是不見得多麼好看。

  「黃棋,陛下之於我是何打算?」

  宋關雎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已經早就被標註好了命盤。

  「陛下說了,宋大人忠心可表,若是萬事順遂,宋大人自會有一番賞賜。」

  宋關雎苦笑著上了馬車,兜兜轉轉,還當自己真的是在報效國家,沒曾想,別人早就看穿了自己,根本不把自己當一回事。

  黃棋一路駕車,一天一夜未曾休息,到達江州城門的時候,整個人卻仍舊精神極佳。

  宋關雎看著眼前這人,「黃棋,你真實的身份是什麼?」

  沒有人可以奔波多日而不見疲憊之色,除非此人慣是如此。若是普通人,能達到這樣的耐力與精神,絕非易事。

  黃棋有些不好意思,「不滿大人,奴才是陛下之前特意指給殿下的影衛。」

  「那你是殿下還是陛下屬意放在我身邊的?」

  宋關雎覺得事到如今,他們怕是也不會特意瞞自己了。

  黃棋憨憨的笑了笑,「宋大人來得突然,陛下一時間弄不清宋大人的來意,故此想派一得力之人監視……」黃棋說出來,才覺得這話說得不妥當,略微停當,又看了看宋關雎的反應。

  「殿下便將奴才引了出來,私下特意交代了,得好生護著大人,大人的安危便是屬下的安危,必不可大意了。」

  宋關雎眼中盈盈,心中苦澀,「那,之前永南之事。」

  「殿下說,那一招叫金蟬脫殼。只有他沒了,敵人才會麻痹大意,他便有時間與機會,在暗中做事,到時候將人一舉拿下,自是極好。」

  黃棋將馬車停在江州城邊,宋關雎瞧見城邊已經守滿了士兵。

  「我估計,城裡已經快打起來了。」宋關雎看著那些人戎裝待發,算著蕭玉和他們入城的時日。

  之前所為的項歸蓉引軍入城,還以為是黑奴指使,其實竟是另有其人……

  「蕭玉和,到底是誰?」

  宋關雎終究還是問出這話了,還以為蕭玉和當真是陛下一心一意培養出來,對付黑奴的人,可是,那都是蕭玉和的一面之詞。

  若他蕭玉和當真是陛下的人,就不會被陛下步步算計。

  「其實奴才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想著蕭大人此人,必不是蕭家後人那般簡單。大人若真想知道前因後果,依著殿下對您的器重,大人事後去問他,應該是能得到答案的。」

  黃棋如何能不清楚,怕是自己不是他的主子,他也不能隨意漏了話。

  宋關雎想好了,此事之後,她若還能在官場行走,一定得培養一些自己的人,萬事都能為著自己,那才是正事。

  不免心中喟嘆,之前還以為尋得良人,如今看來,竟是所嫁非人,如今是萬不能因了他而與陛下作對。

  「大人,您且在此稍等片刻,奴才,三急!」

  宋關雎點點頭,眼看著黃棋疾步跑去了不遠處的樹林,瞧見黃棋的侍衛令牌遺落在馬車內的包袱里,宋關雎心下一思量,撿牌子就往門口走。

  守城的侍衛將宋關雎一把攔下,黃棋的令牌果然是好用的,輕輕鬆鬆就被放行。就這情勢來看,這江州城定是早就在太子的部署之下了。

  江州城百姓房門緊閉,絲毫不見往日繁華,道路兩旁桃花已開,梨花更是絢爛,一片紅白相交,好不相得益彰。

  姚知府是太子的人,這個小雲樓,說來與都城的雲樓如出一轍,但是就項歸蓉和小雲樓的干係來看,這項家軍與小雲樓怕都是蕭玉和名下的,聽的也是蕭玉和的差遣。

  要說之前她在蕭玉和面前,還好一番猜想,假設。說來竟是在班門弄斧,蕭玉和那般聰明算計的人物,卻是在故意將自己往錯處引。

  宋關雎真是恨透了自己,明明早就察覺,項歸蓉出現在江州有所不妥,卻又生生被他引到了黑奴身上,說來他竟還特意差了身邊人來,演了好一場戲,卻也是難為他了。

  說來她是當真不想有此一行,只是,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她若當真見死不救,著實於心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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