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事

  通體的涼意襲來，宋綾羅猛地恢復了意識，抬頭望去，四周竟是白茫茫一片，布滿了冰塊。

  此時此刻，宋綾羅就被扔在一塊寒冰上，手腳似乎已經凍得僵硬了。她幾乎是用盡了力氣，才慢慢坐起來。

  她記得黑奴掐住了她的喉嚨，她也記得她似乎沒了呼吸，幾乎就要死去了。那麼現在，她處得這個地方，到底是人間還是地獄？

  「是不是覺得很冷？」熟悉的聲音傳來，就在她身後的角落裡。裹著一身厚厚皮毛衣裳的九團，一步步走向她。

  

  「小師叔？」宋綾羅下意識地喊了聲。

  那人卻笑了笑，「我還當座上當真收徒了呢，原來不過是把你留在身邊，好查探底細。」九團似乎是鬆了很大一口氣，一張小臉被凍得通紅，如果不是他說出來的話太過成熟。當真會讓人覺得她是一個軟糯糯的孩子。

  「不過你也有點本事，當初吃了座上的屏息丸都能活下來。」九團也坐到了寒冰上，「想來不是你有本事，你只是運氣好。讓我猜猜，應該是蕭鼎的傳人蕭玉和去了恭王府，正好覺得有異樣，藉此解救了你。而你呢，無以為報，只能以身相許……對吧？」

  宋綾羅看著他，「你們想要幹什麼？」她並不會覺得他們放過她，是出於好心。

  「我們想幹什麼？」九團嘿嘿地笑，「你覺得這裡好不好？你才進來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就受不了這裡的寒氣了。那你可知道，我家座上，當年在這裡一待就是三年！」

  宋綾羅覺得黑奴是個充滿戾氣的瘋子，這個九團也是個陰晴不定的癲子。

  「他當年在這裡三年，與我何干？朱含禮有違天道，擅改天命，有此烈火焚身的報應也是活該！」宋綾羅此時此刻也不怕了。

  九團被她這話氣得直接跳起來，「你，你……」

  宋綾羅並不理會他，只冷笑一聲。

  當初她就一直懷疑，只是苦於一直沒有人親口告訴她，所以她就趁著在皇宮的時候，好好的搜羅了一下關於皇后的由來。以及那個消失的國舅兼丞相的生平……東拼西湊，聽了些來，也就能湊個大概了。

  據說朱含禮當年家貧，但是才學斐然，又深諳道家文化。尤其擅長，天文推算以及玄門詭陣。

  朱含禮這個人，一生沒有娶親。有人傳言，他早就算出，自己有朝一日會死在自己心愛之人手中，所以他不近女色，不娶妻妾。

  但是他三十左右得了一小妹，疼愛至極。有一日小妹哭著回來說，有人罵她是掃把星，一出生就剋死了娘，滿周歲又剋死了爹。為著這，朱含禮就放出流言，朱含丹，含的就是鳳凰牡丹！

  得含丹者，得天下！

  彼時，朱含禮的陰陽才學遍布朝楚，他的一句話自然是眾人信服的。

  就是當時的先皇，都將年僅九歲左右的朱含丹召入宮中，誇她有母儀天下之風度，也就暗許了得含丹者，得天下的謠言。

  世人都覺得當時是太子的當今皇上登基是理所應當，風平浪靜，但是當時的血流成河，怕也只有真正見過的人才能想像。

  先皇子嗣稀少，但是總也是有那麼幾個，能力才幹都不輸當今聖上。當時的皇后，也就是當今陛下和恭王的母后，失寵後宮。

  陛下早就有了廢長立幼的心思，按著當時的趨勢來看，要屬平王最有優勢。

  有人傳言，朱含禮早就通過觀察天象，知道平王才是真正的帝王星君。

  朱含禮雖遠離朝堂，但是仙名遠播。

  太子和平王紛紛邀朱含禮出山，朱含禮多番冷落。倒是當時的平王，禮賢下士，乾脆吃住都在朱含禮旁邊。

  最重要的是，一來二往，與朱含丹互生愛慕。

  由此，朱含禮本都答應了平王，一旦他們二人成親，就出山輔佐平王。這幾乎就預示著，平王會是下一任君主。

  可是，就在平王和朱含丹成親的頭一晚，也不知是出了什麼事，平王突然悔婚。朱含丹淪為眾人笑柄，命定的皇后人選，卻遭人嫌棄，自然是丟臉丟到了家。

  據當時的老人說，朱含丹當時本欲輕生。被朱含禮救下之後，第二日的婚禮照常進行。只不過，新郎官，換成了太子殿下。

  最後的事，都是宮廷秘史了。知道的人，大多不在。

  就是那些個東西也是宋綾羅東拼西湊，又是翻書又是聽別人閒聊，聽來的。

  當然，之後的事宋綾羅就是從恭王妃口裡，親自聽來的。

  朱含丹與皇上成親之後，不足八月就誕下太子。眾人都說是太子早產，但是太子足斤足量，模樣雖與皇上有幾分相似，眉宇間卻更加神似平王。此事本來無人提及還好，可是隨著太子日漸長大，那模樣竟似平王八九分。

  皇宮裡的人，都紛紛猜測，太子是平王的兒子，皇上戴了綠帽子。

  當初三王作亂，皇上一舉斬殺了平王。據說還是當著當時不足六歲的太子的面。

  太子的身世終究是一個謎，但是當初聖上作亂，得朱含禮相助，雖然得了天下，卻弄得眾叛親離。陛下的孩子，除了太子與朔親王幾乎個個殘疾。

  聖上血脈殘缺，眾叛親離，這些罪過都怪罪到了當時的丞相朱含禮頭上。

  朱含禮最鼎盛的時候，被皇上騙至西邊行宮，封閉於密室，大火焚燒，三天三夜沒有停歇。

  至此，國舅丞相朱含禮正式退出了歷史舞台。

  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似是沒有了依靠。皇后身邊的大宮女紀蓉，突然上位，一路獲封，誕下朔親王之後，更是被冊封貴妃。

  聖上寵幸，兒子爭氣。一時之間，貴妃隱隱有超越皇后的架勢。

  誰知三年後。當年焚燒朱含禮的行宮被建造成了佛陀寺。而皇后娘娘在一次上香之後，就帶回了那個叫黑奴的人，宮裡的形勢就發生了變化。陛下再也不敢冷落皇后。每逢初一十五，東宮是他必去的地方。

  後頭的事，宋綾羅自己也就或多或少的知道了些。宮裡的事，雖然隱秘，但是畢竟人多口雜，偶爾有口風四處傳播也是正常。

  「座上已經給蕭家的後人傳了信，也不知道你等不等得到他來。」九團面含譏笑，「聽說你是那個皇帝老兒派來想混在座上身邊的？」

  宋綾羅微微皺了眉頭，看來這個蕭玉和，蕭家當真是不簡單。那個黑奴，為了他，竟然饒了她一命。

  「是又如何？」

  「哈哈，哈哈……那個皇帝老兒三番五次幹這種事，當真是幼稚得很！」九團邊笑邊說，「你說他做這些事不無聊嗎？他難不成覺得他還可以活過座上？哈哈？簡直就像是笑話！」

  「再是活不過，那也比你這個八九十歲了還像是幼童一樣的老妖怪，來的好！」

  宋綾羅故意刺激九團，她一定要想辦法逃離出去。不能拖累蕭玉和，就是以往蕭玉和寄居劉相家都沒有暴露過他是蕭鼎後人，會蕭鼎醫術。如今她斷不能因為這等事，波及無辜。

  「我去！我要殺了你！」九團暴跳如雷，竄得老高！

  宋綾羅靜靜地看著他，「你敢嗎？」

  "我有什麼不敢？」說話間，九團的手就行動起來。

  他的身量不夠高，武功卻是極好。幾乎是輕輕一划腿，宋綾羅就站不住，嘭地一聲摔在地上，渾身一震劇痛。

  也就在這個時候，九團的手掐住了宋綾羅的脖子。宋綾羅真是恨死了這倆師兄弟，都喜歡一樣的殺人方式。這種沒了呼吸的死亡方式，她還得生生受一次。

  只不過九團卻並沒有繼續用力，「聽說你是個女人？」

  宋綾羅聽到九團這話，猛然睜開了眼睛。「是又如何？」

  「是又如何？不如給我看看喃？整日在這該死的破廟裡，我還沒得見過女人呢。」九團忽然來了興致，說話間就想去扒拉她的衣服。

  卻被宋綾羅一把打開，「滾！」

  「喲，還有點力氣！」九團跳來跳去，他這模樣，讓宋綾羅不由得想起了逍遙侯。

  「你，是不是，還有一個哥哥？」九團忽然愣住了。

  「你說什麼？」

  「我說，你是不是還有一個哥哥，或者……弟弟？」宋綾羅記得，逍遙侯比他看起來年紀大。但是他說過，他比黑奴小不了多少歲。如此算來，逍遙侯極有可能是他的弟弟？

  九團一把抓起她，「你在哪見過？啊？在哪裡？」

  宋綾羅笑了笑，這世界還真是小。繞來繞去，竟然都是熟人。

  「我憑什麼要告訴你？」宋綾羅有些虛弱，這個寒冰窖里，實在不是人住的地方。

  當年黑奴會住在這裡頭，多半都是因為他的火燒以後，留下了後遺症。

  「我放你出去，你告訴我？」九團說的直接，眼力，滿是誘惑。

  宋綾羅笑了笑，「我告訴你以後，你又把我抓回來。？」

  九團臉色有一瞬間的僵硬，他的確是那麼想的。

  「我告訴你可以，你要答應，給我三天逃跑的時間。如果你抓不住我，你們佛陀門的人再不能動我！」宋綾羅虛弱的看著九團。

  九團眯著眼睛看著他，咬牙切齒。「如果我抓住你呢？」

  「自然是任由你處置！」

  九團笑了笑，「你逃不出佛陀門的手掌心。」

  「那我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