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赫，你為什麼不希望我生你妹妹？

  小赫的話讓我很有感觸。

  他把我的堤防光明正大說出來，便更顯我的強勢，他的委屈。

  

  我體會到了他的想法。

  而且，小赫主動出現，主動願意跟我傾訴想法是好事，我和趙晉的情況本來就不可能避免這個問題。

  如今小赫主動示好，我是應該藉此機會改變我們之間的關係，包括和趙晉的。

  「小赫……」我的視線從樂予身上移到他身上，「謝謝你。」

  他搖了搖頭，睡衣穿得好似很著急，領子都歪了。

  我抬手給他整了整，這一套睡衣還是我給他挑的，深藍色的，我記得他喜歡深色。

  其實這段時間我想過很多，很多很多的巧合，和很多很多和小赫有關的事情，我始終思緒是亂的。

  他態度的反覆讓我患得患失，尤其是在和趙晉的不斷爭吵中，晚上睡不好，白日裡又成天的擔憂，我覺得我有些疲乏了，比月子時更累了。

  我看到他越發瘦弱的模樣又想起他高燒住院好幾天的事情，歸根結底，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他發燒住院我其實心裡也是有些感觸的。

  我畢竟是大人，有些事不該跟小孩子計較太多。

  而且，為了樂予，為了能讓這個家重回原來的狀態，我覺得我應該直擊矛盾點，甚至在必要的時候做一些退讓，不做退讓怎麼能走得更遠呢？

  我在心裡緩了口氣，跟小赫主動提出了想法。

  「反正最近放假，明天你可以睡晚一點，我有些睡不著，要不你陪我說會兒話？」

  我以為他會拒絕，沒想到他點頭答應了。

  我拉著他在床邊坐下，也決定跟他說幾句心裡話。

  半大的孩子似懂非懂，要說他懂事也並非全懂，要說他不懂事他或者真的又不明白很多道理。

  我決定跟他敞開心扉聊一聊。

  這是我和他認識以來，確切來說，是我和他生活到以後的第一次。

  如果我知道後來會發生那麼多事情的話，我應該更早就和小赫好好聊聊。

  趙晉是個男人，男人想到的事情總沒有女人心細。

  他大多時候總是看表面，比如生活的種種細節，有時候，一束花從鮮嫩放到腐爛，以至於已經被扔掉了他都不會發現它存在過。

  他為人仔細，但並不代表他生活中不會大條。

  「最近沒有再拉肚子了吧？」

  小赫說：「沒有。」

  他的態度始終淡漠，口氣也一樣，沒有多少感情。

  「其實我一直也沒把你當小孩子看，我知道你很懂事，也懂很多事，更明白什麼是結婚什麼是離婚是不是？」

  他看著我，不接我的話。

  我繼續說道：「你能不能跟我說說，為什麼不喜歡我？」

  他眼裡的警惕一閃而過，很快恢復平靜，回答，「我沒有不喜歡你。」

  我知道他在騙我。

  但是我不追問。

  我另起話頭，「不喜歡也沒關係，真的，換作是我，我爸爸要是重新娶了老婆，給我找了個新媽媽我也不可能一下子喜歡她。」

  這話倒是讓他起了些興趣，他疑惑打量我。

  我藉機提問，「小赫，你為什麼不希望我生你妹妹？」

  他又一次否認，「我沒有不喜歡。」

  他還是在撒謊。

  我不能斷定他是本能還是故意，但是，聽得出來，他在掩藏他的想法。

  我還是那句，「不喜歡也沒關係。」

  他到底被疑惑占據了主導，主動問我，「為什麼？」

  我跟他微笑，「沒有為什麼，小赫，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你不可能每個人都喜歡，而且，你是個體，有自己的喜歡誰的權利，沒有人可以強迫你，就算你嘴上說了喜歡，心裡肯定也是不樂意的，所以，我不強求你喜歡我或者是樂予，但是……」

  我輕言輕語，跟他解釋，希望他能理解。

  我抬手撥了撥他的劉海，我實在是不喜歡他的劉海，仿佛把他整個人都遮住了。

  我繼續說：「但是，你可以試著去接受，試著去接觸，試著去喜歡，或許會喜歡呢？」

  他似懂非懂，「試著喜歡？」

  我點頭，摸了摸他的腦袋，「試一試吧。」緊接著又問，「小赫，我跟你說了實話，你是不是也應該跟我說實話，你不喜歡妹妹是不是怕妹妹搶走爸爸？」

  他立時僵住，表情都開始變得生硬，慢慢垂下頭，像是默認。

  好半晌，他才開口嗯了一聲，悶得讓人聽不清。

  而我，腦袋裡卻有千萬個想法，千萬種衝動，情緒更是有些抑制不住。

  我終於知道小赫的所作所為到底是因為什麼了！

  他的承認讓我更加感同身受，也更加自責和心疼他。

  不要說是趙晉了，連我自己都對小赫感到心疼。

  我伸手攬住他，長嘆一聲，為了自己這些時間來的鬱結。

  我說：「小赫，不是的，你爸爸永遠是你爸爸，他並不會因為有了妹妹而減少對你的愛，就像你一樣，你同時看著你爸爸和媽媽，並不衝突對不對，而且，你對他們的愛也沒有因為愛誰而減少是不是？」

  我的話說完，他像是有些呆滯，久久沒有給我反應，最後低下頭來點點頭。

  我發現他總愛低頭，情緒失落時是低頭，不開心時也是低頭，他沒有自信。

  我擱在他肩頭的胳膊用力，將他帶進了懷裡。

  他居然也沒有反抗。

  這是第一次，我抱他。

  他比看上去的時候還要瘦，身上幾乎沒有肉。

  樂予突然醒過來，哭聲響起才打斷了我和小赫。

  他比我先反應過來，說：「妹妹哭了！」帶著一點點的欣喜和慌張，提醒我。

  我笑說：「她可能餓了，我看看她。」

  他湊到樂予身邊，看著她的時候小心翼翼的，一直到我把樂予抱到懷裡他才又接了話，「恩姨……」

  「嗯？」我輕拍著了樂予。

  小赫支支吾吾，猶豫著說：「恩姨，其實我是想如果我對妹妹好一點，這樣你也就會對我好一些……」

  我愣住，甚至沒想到他會有這種想法，一時心口發麻，鼻子發酸，眼睛濕潤起來，連同眼前的小赫都看上去有些覺得模糊。

  我單手抱著樂予，伸手揉著小赫的小腦袋，

  「瞎想，以後不要想這麼多，知道嗎？我和你爸爸生妹妹並不是因為不喜歡你，你也是我們的孩子，你和樂予我們都愛。」

  確切來說，這樣子的問題並不止發生在我們這樣子的重組家庭中，即便小赫是我和趙晉的親生兒子，也有這種因為父母的偏愛而忽視頭胎，引發頭胎嫉妒的情況。

  更何況，小赫不是我親生的了。

  我更加能理解他。

  他輕輕點頭。

  我柔聲又跟他解釋，

  「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你有什麼事就跟我說，我現在也是你的媽媽，知道嗎？你之前發燒住院，我沒去，但其實我也很擔心你，只是沒有說而已，像現在這樣，我們把話都說清楚了不是很好嗎？你爸爸要是知道了，也一定會很高興的。」

  他在我面前比從前任何時候都要溫順，所以，交流還是很有必要的。

  編者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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