踹暈了
2024-09-20 06:19:49
作者: 酒瓶子殿下
清淺起身,忽然單膝跪在程煜的眼前,強忍著滿腹怒火和不甘道:「臣下向長皇子殿下請罪,還請殿下大人大量,不與申屠衡一般計較。」
這一跪像巴掌一樣重重扇在程煜臉上,打得他面紅耳赤、無地自容。
申屠衡大丈夫也!吾自愧不如!
程煜開始慌亂,手足無措,連忙欠身,伸手要將清淺拉起,可車子突然一個急停,屁股剛剛離開凳子的程煜沒有防備,身體瞬間失衡,一個前蹌便撲在了清淺身上,正正好好給清淺一個迎面熊抱。
丟人啊!先是失了風度,現在又做出如此狼狽之舉,程煜此刻不止感覺臉在發燙,整個人都不好了。
「呃,申屠將軍……」
程煜想說點什麼,緩解一下尷尬氣氛,可此刻的嘴像鏽掉了一樣,吭哧了半天也沒編出什麼詞兒來。
然而此刻的清淺卻再也收不住脾氣,一個窩心拳正中程煜胸口。
程煜毫無防備,被打得悶哼一聲,慢慢將清淺從自己的懷中推開,然後捂著被打的地方,強忍疼痛質問一聲:「你敢打本宮!」
清淺此刻同樣面紅耳赤,不過她不是慚愧,而是被怒火燒得沒了理智,這死斷袖竟然還想藉機抱衡兒,太噁心了!
清淺怒視著程煜,兩眼都在冒火,聽到對方的質問,她怒答:「雖然大不敬,但我也想說:我不但想打你,還想打死你!」
言罷身體向後側倒於地,抬起右腿便是一記臥踹,程煜整個人就那樣被踹出了馬車。
車廂後面「咔嚓」一聲破了個大窟窿,程煜飛出馬車後重重摔在了地上,清淺也緊跟著躍到了地面上。
車夫聽到動靜後回頭一看,懵了,連忙跑過去查看程煜的情況。
清淺上步還要動手,便聽見身後齊王殿下一聲急喝:「小侯爺!」
清淺回頭,才注意到馬車前攔了一隊人馬,為首之人正是齊王。
齊王翻身下馬,一溜小跑來到清淺跟前,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滿臉急切地問:「淳義賢弟,這是怎麼了?聽說皇兄來找你麻煩,本王特意趕了過來。」
然後扭頭看向已經暈厥的程煜,又轉回頭小聲問清淺:「皇兄是被你打的?」
清淺雙拳緊握,二目赤紅,滿身殺氣地怒視著地上的程煜,卻並未回答齊王的問話。
見申屠將軍如此失儀,齊王皺了皺眉頭,湊到清淺耳邊更小聲地問:「皇兄方才在車上是不是對你……」
清淺猛然撤後一步,眼神終於轉向齊王。
見到滿是殺意的眼神射向自己,齊王被嚇得咽了咽口水,把想問的問題一同吞進了肚子裡,然後乾咳兩聲,向自己帶來的人吩咐道:「今晚所見之事,若是有人傳出半個字,本王定殺他全家!都把嘴閉嚴實了,明白嗎!」
「是!屬下遵命!」
「留出一匹馬來給申屠將軍,再派幾個人護送將軍回府!」
「是!」
清淺此刻終於恢復了些許理智,瞥了一眼程煜,又抱拳向齊王,可未等他說話,齊王抬手制止道:「不必多言,這裡本王替你料理,定不會讓賢弟受委屈。」
清淺此刻本也懶得說話,更沒心情敷衍齊王,便沒再講話,潦草施了個禮,轉身接過留給她的馬匹飛身而上,然後甩了一句「不必護送」,便策馬而去。
望著清淺一騎消失在街口拐角處,齊王這才轉身去查看程煜的情況,見對方只是昏厥,心中還莫名有些遺憾。
若是申屠將軍真把他打死了該多好!程煜不死,齊王心中便總有不安。
雖然齊王只比如今的這位廢太子小了半歲,但從小到大,處處事事都被對方壓制一頭。好不容易盼著程煜被廢儲,可父皇卻遲遲未將他趕出東宮,這傢伙如今對自己到底還有沒有威脅?今日他來接風宴攪局,到底是因為與申屠衡在宮中時結下的私怨,還是有別的用心?
程煜的車夫見叫不醒程煜,慌張地向齊王叩頭:「求齊王殿下救救我家殿下吧!」
齊王笑了笑,「不用慌,你家主子死不了。」
清淺策馬離開,卻並未回府,勒馬在長街之上,回頭看,沒有齊王的人跟來,翻身下馬,牽馬前行。
此刻她的心裡很亂,自從西北軍兵將陸續信服於自己以後,她便許久沒有眼下這般焦灼和不安,她需要冷靜冷靜,好好捋清一切。
今日申屠衡沒有按時回府讓她心中惦念,而程煜又是如何知曉她與沉舟之間的交易,目的為何?齊王又恰巧出現解圍,說明齊王也在暗中監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可最糟的是自己一時沒繃住脾氣,打了皇子。
雖然出腳時收了三分力,可長皇子明顯傷得不輕,唉!當今皇帝為了將兵權收攏到自己掌中,一直在想各種法子,申屠府樹大招風,成了出頭之鳥,也成了皇帝第一個要針對的侯門。
清淺嘆了一口氣,心中更是鬱結,父親倒是曾經想過卸甲歸家,將兵權拱手相讓,當個閒散侯爺,可西北兵將不答應,皇帝也因此對父親有了更多忌憚和猜疑,何況皇帝也想繼續利用申屠府為自己效力,用人有疑,疑人又用,說起來可笑,卻是讓申屠一門進退兩難。
而今夜她這一腳,只怕踹翻的不是皇子,而是整個申屠侯府。
後悔自己的一時衝動。
猛然駐足,清淺重重給了自己一耳光,心中暗罵自己的臭脾氣,從小被嬌慣得說一不二,本以為在軍中這幾年已經將脾性磨得沒了稜角,今日一看,死性不改!
突然,清淺耳尖微動,察覺身後有異響,回頭去看,只見一黑衣蒙面人就在不遠處望著自己。
清淺沒有驚慌,上下打量對方,又仔細看了看蒙面人的眼睛,問道:「你是長皇子的人?」
趙六爻點點頭。
「追我至此,是要給你家主子報仇嗎?」
趙六爻搖搖頭。
清淺蹙眉,「你是啞巴嗎?是何來意講明白,老子心情正不爽,別再故意給我添堵!」
她的話沖得趙六爻咽了咽唾沫,這才壓著嗓音道:「隨我來!」
「隨你去何處?做什麼?還是說你家主子不行了,要我親自過去在他屍體前自戕祭靈?」
這一連串的問題把趙六爻問得有點上頭,這小將軍講話真損啊,他家主子明明傷不至死,申屠衡這話是在下咒嗎?!
不能再沉默了,趙六爻被氣得再次張口:「將軍口下留德,我家主子沒死,就是主子派我來請將軍。」
「他醒了?這麼快就醒了?」清淺詫異,但旋即冷笑,「他剛才不會是裝暈吧?呵呵,差點忘了他很會做戲。」
不是啊!主子明明真的受了重傷。六爻在心裡鳴不平,卻沒有多嘴多舌,只憤憤道:「請將軍棄馬隨我來!」
便一個縱身躍上一旁的屋頂。
清淺四下看了看,仰頭問:「齊王的人也在暗中盯著我,你確定我隨你去,身後不會有尾巴?」
屋頂之上靜悄悄的,沒人回應。
清淺嘆了一口氣,將韁繩甩上馬背,說了句「回你自己家去吧」,拍了一巴掌,馬兒自己便一路小跑而去。
見馬兒拐出了街角,清淺再次查看周圍,確定沒有人跟蹤,這才飛身去追趙六爻。
南院,芷蘭小院內。
清淺追到這裡止住腳步,使勁嗅了嗅,一股子血腥味兒從房內傳來。
她抬頭瞧了瞧如蝙蝠般倒掛於檐下的趙六爻,正要開口問,房門突然被人由里打開,裡面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出現在門內。
老者瞧了一眼清淺,沒說話,卻轉頭看向趙六爻。
趙六爻也沒說話,只是沖老者點點頭,旋即飛身隱沒於黑暗。
老者這才又看向清淺,問道:「你便是申屠衡?」
清淺點點頭。
「進來吧。」
清淺隨老者進門,血腥味兒愈加濃重。房中原本只有二人,只見程煜仰躺於床榻之上,上身赤裸,心口淤紫處的皮肉被割破,床邊的熱水盆里滿是殷紅,連裡面的白色棉布也成了紅色。
老者似乎是位郎中,進門後拿起一個陶罐,一邊往程煜的傷處上藥,一邊嘟嘟囔囔。
「外傷不嚴重,淤血已經清理乾淨,可是還有內傷,要靜養,最少要在床上躺夠半個月,不然輕則留下病根,重則永遠這麼躺在床上,成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病秧子。對了,說到吃飯,你最近只能喝些湯湯水水、稀粥爛飯,不可吃大塊的魚肉和乾飯,更不能飲酒……」
叮囑了半天,沒見程煜回應,老者不樂意了,大聲問程煜:「跟你說話呢,方才說的都聽見沒有!」
程煜面色煞白,渾身冒虛汗,緊咬著牙關,見老者如此,強忍著疼痛回應,「聽見了,記住了。」
這六個字似乎耗費了他許多力氣,說完便閉上眼睛想要緩緩氣,可剛一吸氣,心口便傳來針扎般的刺痛,疼得他又出一層細汗。
老者用棉布將程煜的傷口包紮好,端著一盆血水出門去,路過清淺身邊時停了一下腳步,低聲嗔責道:「你們年輕人打打鬧鬧的怎麼如此沒輕沒重!」
清淺盯著那老頭兒離開的背影,並不惱怒,只是艷羨老者如此年歲依然身體健碩,講話訓人時也底氣十足,不由得心中嘆息自家的男丁幾乎沒有活過壯年的,唯一長壽的也只有當年的祖父,卻還要連連承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錐心之痛。
但願衡兒能如這位老者一般壽長康健、老如松柏,若是能為申屠氏開枝散葉、繁茂子嗣,簡直是再好不過。
「將軍在看什麼?」
程煜冷冰冰的問話打斷了清淺的思緒,她回過身去看,此刻的程煜已經半倚在被子上,上身纏裹了棉布,卻未著上衣,袒露的肌肉線條結實流暢,肩寬窄腰,臂膀上暴著青筋,汗水划過喉結,別有一番男子氣概。
雖然程煜此刻依舊面色蒼白,呼吸淺弱,但方才痛苦的樣子已經沒了一絲一毫,只是冷眼看著清淺。
清淺搭眼一看便知長皇子也是練家子,而且下過苦功夫,只不過平時一身大袖寬衣,再加上程煜故意儀表放浪,所以才將這身英武之掩蓋了下去。
「這麼看起來,長皇子也是個不錯的好兒郎,可惜是個斷袖,不能入軍營呃,不然可以向皇帝把他要過來,說不定也能衝鋒陷陣,順便給他點顏色看看……」
清淺心中瞎琢磨著,卻並未答話,只是打量完程煜,從鼻孔中嗤出一聲冷笑。
程煜蹙眉,「你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