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急避險

2024-09-20 06:14:28 作者: 祁臨酒鬼

  這句話如同在平靜的湖面砸了塊巨石。

  程瑜的心口被激起翻湧的浪。

  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身為弘業最大的股東,他有權參與重大事項的決策,也有權隨時發起董事會,叫停他認為不合理的項目。

  程瑜沉默良久,轉眼看向周靳,克制著情緒,「為什麼?」

  周靳靠著椅背,神態放鬆。

  「你心裡應該清楚。」

  

  近日因為籌備資金而被積壓的情緒慢慢升騰,程瑜道:「清楚什麼?清楚你給銀行打招呼讓我借不到錢,還是清楚你試圖上山來阻止我見陳文友?」

  周靳不悅地看過來,「我什麼時候給銀行打招呼了?」

  程瑜顯然不信,也懶得再質問其他,緊抓重點,「為什麼要終止崩雲的項目?」

  「我認為你不至於笨到猜不出來。」

  周靳扔下這句話後,就閉上了眼。

  她能搭上陳文友這條人脈,實屬在他的意料之外,總不能坐等她羽翼豐滿。

  程瑜慢慢領會到了他的意思。

  他察覺到了她的變化,這是要控制局面了。

  程瑜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是需要通過滿足他的征服欲來緊急避險的。

  按下日夜滋長的野心,在示弱的同時營造出頹喪的假象。

  才能一點點磨去他的防備。

  程瑜換上了一副無所謂的口吻:「算了,停就停吧,反正贏的機率也不大。」

  她笑了笑,湊近他,說:「可是,我跟陳文友簽了協議,放棄競標的話得賠他四千萬。」

  「我沒錢,怎麼還他?」

  「把弘業整個賣掉都不夠。」

  「那還能賣什麼呢?」

  周靳不予回應。

  程瑜盯著他在暗處輪廓愈發鋒利的側臉,徵詢他的意見。

  「當年程禹方為了救弘業能把我送上你的床,那這次呢?你覺得他會把我再度送到誰身邊?」

  她開始思考,「是宋時璋……亦或是寧緒?」

  周靳情緒有了波動,仍舊忍耐著,「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程瑜笑問:「我沒有這個資本嗎?那你當年為什麼會同意救下弘業?」

  她目光再度落回他臉上,「或者,讓程禹方再訛你四千萬?」

  「然後,周家和林家肯定都會知道,林父知道你為別的女人花這麼大一筆錢,周林兩家的買賣還做不做了?」

  周靳眉心輕抖,沒有應聲。

  程瑜心裡掠過一絲痛快,繼續說:「弘業這破爛攤子我也受夠了,你愛怎麼砸就怎麼砸吧。」

  她這幅平靜擺爛的模樣成功反客為主,擊中了周靳腦中常年被忽視的一根弦。

  不可竭澤而漁。

  打壓得太狠,反而讓她失去了鬥志。

  周靳不再提這件事,程瑜也轉頭看向窗外,兩人之間再無話可說。

  徐州捏著方向盤的手心微微出汗,暗想總算是停下了。

  但心裡也開始犯起了嘀咕,覺得今天的程瑜格外反常。

  要是以往,聽到這樣的命令,說不準當場就要把車頂掀了。

  可是現在,她卻任由自己的老闆插手弘業的業務而無動於衷。

  他不由感嘆,或許是真的斗累了。

  挺好,這樣他和孟栗這兩隻小蝦米也能喘口氣。

  車子最後停在了二棟樓下。

  徐州正準備下車替程瑜打開車門,忽然聽到周靳低聲吩咐了句:

  「等會。」

  他回過頭,才發現程瑜睡著了。

  燈柱的白光照進車窗,程瑜睡顏安靜,五官被柔和的光線籠著,顯出一種平時少有的溫柔乖巧。

  徐州短暫地看了一眼,又準備提醒周靳接下來的安排,忽然發現自家老闆正專注地盯著程瑜看。

  過了會兒,周靳移開目光,有些恍惚地自言自語道:「能一直這樣乖順就好了。」

  徐州捕捉到了這句話,想了想,小聲回了句,「可您不就喜歡程小姐張牙舞爪與您作對的樣子嗎?」

  周靳極淡地笑了一聲,低聲重複:「喜歡?」

  徐州不解地反問,「不是嗎?每次程小姐急得沖您發脾氣,您回來後心情似乎都不錯。」

  周靳眼神有片刻失焦,把那兩個字在喉間再次翻來覆去地默念。

  末了,緩緩吐出一句:

  「不過是無聊時的消遣罷了。」

  在他自小的教育中,是不可以有喜歡的東西的。

  因為喜歡意味著主動權易主,輕易就能讓人深陷泥潭。

  七情六慾,既可以是束縛手腳的枷鎖,也可以是致命的冷箭。

  而他,必須無堅不摧。

  徐州又等了會兒,想到老闆在程瑜搬來這裡後,也買了一套這裡的房子,忍不住問道:「您今晚是要住在這裡嗎?」

  周靳臉色恢復了沉寂,「林纖雲也住這裡。」

  徐州明白了,這是不想和未婚妻撞上。

  「那您買這裡的房子是?」

  周靳沒說話,徐州自知這個問題越界了,連忙轉移話題,提醒道:

  「周董讓您今晚回盛苑,現在時間已經不早了。」

  周靳又看了眼身側睡得正熟的程瑜,說:「不急。」

  半個小時後,程瑜終於醒了。

  沒想到自己能在車上睡著,醒來後愣了一會兒,才迷迷糊糊地看向周靳,問:「到了是不是?」

  周靳沒搭理她。

  程瑜只當他還在因為崩雲的事給她臉色看,也不在意,推門下車。

  走了兩步後,忽然聽見徐州在身後喊了一聲。

  程瑜回頭,看到徐州的頭從車窗探出來,拼命給她使著眼色。

  「程小姐,再見啊!」

  「哦……」程瑜反應過來,走到后座車窗處,對著周靳敷衍地擺了擺手,「再見。」

  周靳看過來,點了下頭。

  程瑜這才轉身走了。

  等看到程瑜上了電梯,周靳吩咐徐州,「去盛苑。」

  盛苑離這裡很遠,有快一個半小時的路程。

  到了後已經臨近十一點。

  徐州把車開進庭院停好,跟周靳告別後回了家。

  一樓和二樓的燈都還亮著,這代表著周淞還沒睡。

  周靳穿過放著舒緩鋼琴曲的音樂噴泉,一步步邁上台階。

  偌大的別苑,幾乎沒有人聲。

  燈火輝煌,裝潢豪華,但又死氣沉沉,仿佛一座能把人吞噬的牢籠。

  聽見門口的動靜,周淞抬頭看過去,瞧見周靳身影的瞬間,臉上怒氣升騰。

  「跟你約的八點,你看看現在幾點了!」

  家傭默默走過來,接過周靳脫下的西服妥帖放好,又跪坐著小心地替他換好鞋子。

  周靳坐到周淞對面,說:「從山上下來,到市區堵了會兒車。」

  周淞知道他在撒謊,手下人來匯報的明明是他送了程瑜回家。

  但現在說正事要緊。

  「潞城那個項目,林朝海那邊能疏通關係,但還需要宋家出點力。」

  「宋時璋開的條件不錯,我和你說的讓你停掉弘業那邊的競標計劃,你執行了沒有?」

  周靳靜靜坐著,忽然想到程瑜最後的那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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