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知羞

  程瑜快速整理好心情，安撫自己不能硬來。

  下樓後，看到周靳正讓搬家公司的人把自己的東西往回運，程瑜連忙把人攔下。

  周靳轉過身看她，眼神涼涼的。

  程瑜沉住氣，問：「餓不餓？一起吃個飯？」

  周靳愣住。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約他吃飯，以前都是他強迫著她陪自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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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瑜哪裡管得了周靳心裡彎彎繞繞的小心思，心裡想的都是倒霉死了，搬個家還能讓他當場抓住。

  該看黃曆的。

  說是吃飯，但真坐在了餐廳里，周靳基本上沒吃什麼東西，而是一直看著她吃。

  沒落前的程家，也算是名門，但程瑜從小就是被爺爺帶在身邊，沒有被所謂的規矩禮儀所束縛。

  而自十四歲母親出車禍去世父親再娶後，基本上就沒人再管過程瑜。

  所以她身上偶爾會流露出隨性生長才有的純真與自然。

  不加修飾，不屈從於教條，倔強而坦率。

  這是在家族嚴格規訓下長大的周靳所缺失且深深迷戀的部分。

  他看著程瑜大快朵頤，吃得鼻尖冒汗的模樣，心情愉悅。

  自己挑中的人，就是比那些時刻端著又過度驕矜的千金小姐有意思多了。

  程瑜吃完，察覺到周靳現在的心情好像還不錯，於是開始跟他有商有量：

  「我準備搬家。」

  周靳臉色冷了下來，「不准。」

  程瑜呼出一口氣，自己給自己順毛。

  「你看，你從來不聽我把話說完，只要違背了你的意思，你就直接否定。」

  她難得語重心長，「周靳，咱倆認識了也有兩年多了，有一點我必須要跟你說清楚，雖然你好像從來沒聽進去過。」

  「我自小無拘無束過慣了，真的很受不了你那隨時隨地爆發的控制欲。」

  他眼皮都不曾抬一下，繼續輕描淡寫地命令，「你只能呆在我身邊。」

  程瑜氣得快要控制不住身上的刺了，冷靜片刻後，決定採取另一種策略。

  「你今天的飯吃得開心不？」

  周靳很矜貴地點了下頭。

  程瑜繼續說：「如果你能不插手我的居所，我每個月都請你吃一次飯。」

  「你這意思，好像跟你吃飯是什麼獎勵似的。」周靳冷笑，「是我叫不動你了？」

  聽聽，這狂妄的語氣，這麼自大的人。

  程瑜努力做到心平氣和，「你要是非把我綁去我也沒辦法，但你知道我的脾氣的，被逼急了，也不是沒有砸過飯桌。」

  「像今天這樣好好吃飯，應該是咱倆之間的第一次。」

  周靳沉默，盯她半晌，終於改了口，「半個月一次。」

  程瑜還沒來得及高興，又聽到他說：「我還會不定時去檢查你。」

  還檢查？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

  「你能不能有點已經和林纖雲訂婚的自覺？」程瑜惱急，「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想把弘業置於林家的對立面，借他們的手打壓，好讓我不得不去求你。」

  周靳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這個圈子裡即便是聯姻了，各玩各的也很常見。

  她說得沒錯，他確實想給她創造一個滿是敵意的世界，把她圍在自己的天地里，讓她只能依附自己而生長。

  這樣她就會明白，他的懷抱最安全。

  折不彎的倔骨，只有一點點侵蝕，讓它由內而外腐朽掉，才能成為他可以輕易操縱的傀儡。

  於是，他慢條斯理地開口，「弘業最近在接觸崩雲？」

  程瑜知道瞞不過他，便承認了，語氣中透著幾分不自信，「對，但是不一定能成。」

  「是了，畢竟對手是宋家。」周靳默認了她的不自信，甚至有些滿意她下意識的退縮，「放棄，別白費力氣了。」

  「沒有訂單是麼？」他的笑容有些輕慢，「還以為，你會來求我。」

  程瑜低頭盯著桌面，一時沒有說話。

  周靳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他並不在意，「沒關係，你今天有取悅到我，後面我會給你找幾個分銷商……」

  取悅？也對，他只是把她當做逗樂的玩物罷了。

  剩下的話程瑜並沒有認真聽，無非又是他以前慣用的賞甜棗的那一套。

  上次破罐子破摔後意外得到了崩雲的競標資格，是這麼多年以來，她爭來的第一個沒有周靳插手的機會。

  這感覺很好。

  程瑜慢慢直起身子，看向周靳，略有些底氣不足，「即便是白費力氣，可我還是想試試。」

  「不嫌丟人？」

  這句話刺痛了程瑜，才剛剛建立起來的自信再一次受挫。

  又是一陣無聲地對峙。

  周靳感覺到了她眼神的變化，思索幾秒，卻並不看好，打算冷眼看她以卵擊石。

  或許，碰了壁，她就知道野外的覓食始終抵不過圈養的安定。

  「隨你。」

  ……

  兩天後，程瑜搬進了新房裡。

  簡單收拾完後已經是晚上了，中介所說的那個女大學生室友並沒有出現。

  程瑜在偌大的客廳坐了一會兒後，覺得太過空曠，便起身去了露台。

  這是個半圓形的露台，可以俯瞰到整個江景。

  江上觀光輪船的燈光連成一片，水面泛著七彩的燈影，隨著水波的動盪漸次散開又重疊。

  程瑜靜靜看了會兒，又躺到露台的搖椅上。

  難得有這樣不用提心弔膽的時刻。

  只是吹吹風都是好的。

  手機響了，是裴昭打來的視頻通話。

  程瑜摁了接聽。

  「程瑜姐姐！」裴昭下巴磕在床上，一張白皙俊朗的臉出現在屏幕里，「東西收拾好了嗎？住得還習慣不？」

  「收拾好了。」程瑜笑了聲，「房子還沒睡，太大了，有點害怕。」

  「過幾天那個女孩就到了，你倆可以做個伴，有人陪著你就不怕啦。」

  程瑜捕捉到了這話里的不對勁，從躺椅中直起身子，問：「你怎麼知道我室友過來的時間？」

  裴昭啊了一聲，眼神閃躲，「那……」

  程瑜越想越覺得這巧合不對，追問道：「這房子該不會是你的吧？」

  裴昭支吾著答：「是我親戚的，反正……反正你就住著吧。」

  見程瑜沒有說話，裴昭趕緊扯開話題，「姐姐你害怕是嗎？那我陪著你，我給你唱歌。」

  程瑜覺得自己當初好心救下他真是救對了，這小孩又善良又體貼。

  好人活該有好報！

  她瞧著裴昭這自信的表情，覺得這麼一個小帥哥唱起歌來也應該是不錯的，「那你唱一個我聽聽。」

  聽筒里忽然傳來一陣鬼哭狼嚎。

  程瑜不可置信地掏了掏耳朵，正準備制止裴昭的演唱，聽到他的房門被人一腳踹開。

  緊接著，裴錚的聲音擠進聽筒。

  「大晚上你鬼叫什麼？」

  裴昭嚇得立刻扭頭，起身的時候連著手機一塊舉起了，攝像頭也在無意間被換到了後置。

  於是，程瑜看到裴錚的身影慢慢出現在鏡頭裡。

  他似乎剛洗完澡，頭髮還是濕的。

  上半身光著，下半身穿了條灰色的運動長褲。

  身軀修長，肌肉緊實。

  程瑜屏息看了兩秒，準備關掉手機屏幕，卻不小心摁成了截屏，咔咔一通截。

  動作慌亂之下，人不小心從躺椅里摔了下來。

  在聽到女人的驚呼聲時，裴昭才想起來自己還在跟程瑜打著視頻通話。

  裴錚聞聲走過來，一把奪過裴昭的手機，不小心把攝像頭又摁回了前置，猝不及防跟對面的程瑜對上了眼。

  程瑜絲毫沒有被抓包的尷尬，搶先倒打一耙，「你怎麼能穿成這樣亂闖弟弟房間呢？怪不知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