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意為難

  「計劃照舊。」周靳掛斷電話，對徐州道：「回公司。」

  徐州把車開過來，想到臨走前周淞交代給他的那些暗含警告的話，猶豫再三，還是挑了重點轉述給周靳。

  「周董讓您以後都……在盛苑住，程小姐那邊，不能去了。」

  這句話讓周靳本就有些晦暗的臉色又沉冷了幾分。

  他煩躁地扯了扯領結，沒有回應徐州的話，而是吩咐句：

  「參會名單等到開展當天，再發給程瑜。」

  

  「好的。」

  ……

  接下來的一周里，程瑜沒有收到來自周靳的任何「命令」，這實在太不尋常。

  她隱隱覺得可能要出點事，但也沒有空細琢磨，因為馬上就是品牌交流會了。

  展會安排在下午，晚上是酒局。

  天空是一片迷濛的灰色，看上去又要下雨。

  助理孟栗悄悄拿了一把傘，跟著程瑜上了車。

  副總趙雍因為被程瑜強制要求參加展會，上午到公司就臉色不佳。

  現在上了車後還是一副勉強配合的模樣。

  程瑜就見不得他這個樣子，抬腳狠狠踹了過去。

  「趙雍，晚上應酬的時候，你要還敢這幅要死不活的德行，我會當場把你頭擰了。」

  趙雍心裡真是叫苦不迭，忙應了聲：「我笑，我笑還不行嗎！」

  自程瑜進入弘業，後媽趙瑩茹就把自己的弟弟趙雍以幫襯的名義塞進了公司。

  倆人共事多年，她已經從小業務員一步步爬上弘業總經理的位置，他與她年齡相仿，卻像個廢物一樣占據了副總的位置。

  雖說沒對她產生什麼實質性的威脅，但也從未乾過一件實事。

  又有程禹方時不時護著，開也開不掉。

  程瑜真是看到他就來氣，正準備閉眼休息的時候，孟栗把自己的手機遞到了她面前。

  那上面是徐州發來的一份參會名單。

  程瑜掃了一眼，在快消品類目中看到了自己的老仇家——宋家的昌隆集團。

  孟栗有些不理解，「瑜姐，以宋家如今的經濟實力，怎麼會看得上品牌交流會？他們根本不需要去拉訂單。」

  程瑜目光向下，看到了另一個公司的名字——崩雲。

  這個遊戲公司近幾年發展迅猛，短短四年就占據了遊戲市場的大頭，風頭正盛。

  程瑜盯著那個名字看了會兒，說：「宋家的目標，估計在這。」

  孟栗有些不理解，小聲嘟囔了句：「一個是食品，一個是遊戲，能談成什麼合作？」

  「推廣啊，別小看快消渠道的傳播力，也別瞧不上遊戲公司的影響力。」

  程瑜沉思幾秒，終於明白周靳這一系列動作的原因。

  他早就知道宋家想接觸崩雲，也在借交流會之機給宋家牽線。

  名單給得這麼晚，估計是怕她提前知道後壞了宋家的好事。

  那怎麼能如了他們的意？

  ……

  到了展會後，程瑜開始檢查場地布置，趙雍本想溜去看車模，忽然接到了姐姐趙瑩茹的電話。

  「聽說崩雲也去了，你想辦法和崩雲的劉煜搭上話，攀點交情，讓你姐夫看看你的本事。」

  開玩笑，以崩雲的地位，怎麼看得上弘業這種老牌傳統企業？

  趙雍嗯嗯啊啊半天，丟下一句：「劉煜是吧？我記住了。」

  掛完電話之後，一抬眼看見不遠處的孟栗正拿著展品零食盯著自己，趙雍立刻背過手，往展區晃了過去。

  孟栗悄悄湊到程瑜身邊，低聲說：「瑜姐，我聽到趙副總不知道和誰打電話，提到了崩雲劉總的名字。」

  「提到了劉煜？」程瑜隱約猜到幾分，叮囑孟栗道：「今晚看緊趙雍，別讓他耍什么小心思。」

  「好的瑜姐。」孟栗看了一眼正跟某位美女經理搭訕的趙雍，覺得程瑜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這人的心思就沒在正事上面。

  兩點的時候，交流會正式開始。

  各大媒體就位，展廳最中央圓台的幕布徐徐拉開，主辦方代表周淞在此起彼伏的拍照聲中登台。

  身為周家的掌舵人，雖然他本人年紀已年近六十，依舊精神頭很好，不見老態。

  只是臉上那過於嚴肅的表情總讓人覺得難以接近。

  程瑜看到他身後的大熒幕上出現了一組宣傳片，是關於崩雲的。

  孟栗在程瑜身邊發出小小的驚呼聲：「崩雲面子真大，居然能讓周董來為他們致辭！」

  「也是給崩雲的投資商面子。」程瑜目光移到熒幕的畫面上。

  視頻里介紹了崩雲自成立以來製作出的遊戲，款款皆爆。

  而崩雲最早出的那款古風競技遊戲——《任平生》，已經在歐美上線了。

  展會全程是直播的形式，偶爾還能看到屏幕上飄過幾條彈幕在刷遊戲名字。

  宣傳片進入尾聲後，畫面一轉，來到崩雲公司內部，看上去似乎是多年前《任平生》上線之前團隊熬夜籌備的場景。

  那時候的崩雲還只是個小工作室，環境又破又擁擠，整個團隊也只有五六個人。

  右上角的時間顯示是凌晨四點多，可辦公室里依舊忙碌，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極為專注。

  畫面中，手持鏡頭拍攝的人一邊介紹主創人員，一邊往前走，在路過一個人影的時候，停下了腳步。

  鏡頭掃過那人長褲包裹下的腿，往上是被淡藍色襯衫束起的腰。

  緊接著，他低頭喝咖啡的上半身進入鏡頭。

  看不清臉，只能看到他捧著杯子的勻稱乾淨的手指和從袖口露出的一截漂亮腕骨。

  拍攝者喊了一聲：「老大，你這都第幾杯了？」

  那人沒有回答。

  程瑜不過是低頭回個消息的功夫，一抬頭，便被直播畫面上鋪天蓋地的彈幕嚇到。

  【靠……崩雲居然有這種極品，為什麼不給他安排進乙女遊戲裡啊！！我恨！！】

  【倒回去倒回去！你爹沒看清啊啊啊啊啊啊！】

  【別逼我求你！三分鐘！我要這個人出現在遊戲開屏里！】

  ……

  崩雲在展示完以往出品的遊戲後，又介紹了最新一款末日主題遊戲的預告片。

  超燃的背景音樂響徹整個會展廳。

  一行飄逸的大字飄過屏幕，強勢地壓過一片彈幕。

  ——「跨越山海，奔赴熱愛。」

  展廳里爆發出一陣經久不息的掌聲，既為崩雲在國內外所取得的成績，也為這群年輕人夜以繼日的辛苦付出。

  劉煜從台上下來，撥了一通電話。

  那邊接起後，他樂得不行：「你要出名了知道麼？」

  裴錚停頓一會兒，問：「你不去拉合作？」

  「用得著拉？一堆排隊等我挑的。」劉煜依舊嘎嘎樂：「下午的展會你不來也就算了，晚上的應酬得來啊，我可喝不過那幫人。」

  裴錚懶聲道：「收拾裴昭呢，沒空。」

  「你沒事老折騰孩子幹什麼？」劉煜無語，「晚上周叔不在，你不用擔心被他發現你這崩雲大當家的身份。

  「所以趕緊來救我，我要是喝死了誰給你打工？」

  「行吧。」裴錚的聲音有些無奈，「裴昭周末回來一直鬧著要去找……算了，我晚上看能不能帶著他一起過去，放身邊看著放心。」

  「好，等你。」

  ……

  交流會接近尾聲，程瑜想著趁商談還沒有正式開始，先去和幾個常合作的分銷商打聲招呼，沒想到這些人見了她躲得很快。

  程瑜有些疑惑，但以為他們有急事，就沒放在心上，打算等時間到了帶上趙雍一起過去和他們聊聊。

  她這份「心大」，直接導致了周靳的等待落了空。

  他沒能等來她的服軟。

  所以當徐州詢問自己老闆晚上的安排時，得到的是一句意料之外的話。

  「去交流會。」

  「這是……」徐州有些沒聽懂，但也沒敢再接著問下去。

  周靳簽完手中的文件，把筆重重砸到桌上。

  「接鳥回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