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送我那

  平城的四月，正是多雨的時節，空氣濕悶。

  程瑜下車，斜風卷著細雨，撲了她一臉，又癢又涼。

  助理孟栗在程瑜身後亦步亦趨地跟著，隱隱看到街對面歡都會所的門，輕扯了下她的胳膊。

  「瑜姐，我們還是回去吧，要是被周總知道了，他指不定……」

  指不定怎麼發瘋。

  後半句孟栗沒敢說出來，因為她想起早上幫程瑜在脖子上塗遮瑕時看到的勒痕，紅紫的一圈，十分滲人。

  「怎麼還跟著？」程瑜回頭看著孟栗，神色淡淡，問：「你要一起麼？」

  孟栗快哭出來了：「瑜姐，我知道周總攪黃了公司的品牌交流會你很生氣，但你最好還是不要惹他了。」

  「他不是後天才回國？」程瑜蹙眉，有些不耐煩，「再說了，他都要和林家二小姐訂婚了，哪有閒心來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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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程瑜不再看孟栗，抬腿直接向歡都走去。

  歡都會所是平城出了名的酒色場所，只不過僅供男色。

  地處繁華街道，門口正對著一條寬廣的馬路，此時正逢下班高峰期，車水馬龍。

  程瑜看著來來往往的車流，臉色漸漸發白。

  怎麼把這茬忘了，該讓孟栗跟過來的。

  四下觀望了會兒後，程瑜打算找找看有沒有人，好偷摸跟過去一起過馬路。

  然而，空無一人。

  綿綿的雨勢漸漸變大，被大風捲起，砸在頭頂，沒一會兒頭髮都有些濕了。

  程瑜暗罵一聲倒霉，準備找個地方避雨。

  忽然，一片黑色遮過頭頂。

  傘檐輕動，水珠斜斜落下，雨滴與傘面悶悶的撞擊聲在耳側清晰響起。

  程瑜驚訝回頭，看到身後不知何時站了一人，正把手中的傘往自己這邊傾。

  她順著他握著傘柄的手往上看。

  五官英挺利落，一雙眼睛黑而沉，正低頭望著她。

  對視的瞬間，程瑜腦子裡蹦出很多和他眼神相關的畫面——

  無邊的曠野，濕潤的海風，以及隔著薄霧傳來的模糊但又讓人沉靜的晨鐘。

  吸人於無形中。

  程瑜與他靜靜對視片刻，稍微拉開了點距離，還把傘往他那邊推了推，客氣道：「謝謝。」

  他似是笑了一聲，混在雨聲中，不太明顯：「一起？」

  程瑜看了眼依舊奔流不息的車影，不著痕跡地往他身邊靠了靠。

  「那就……麻煩了。」

  這條馬路其實是有紅綠燈的，但是時間比較短。

  即便是身邊有人陪著，程瑜依舊走得膽戰心驚。

  好不容易進了歡都的門廳，她重重吐出一口氣。

  身邊的人低頭看她，沒有了雨聲的隔絕，他的嗓音低沉沉的，清晰又悅耳。

  「害怕過馬路？」

  程瑜穩了穩身形，故作輕鬆道：「什麼意思？」

  男人收傘，輕笑一聲：「沒什麼。」

  程瑜準備再次道謝，一轉身發現他早已離去，高大的身影隱在昏暗的廊道里。

  她抬眼望過去，角落泛著綠光的指示牌寫著「模特後台，閒人勿入」。

  難道是這裡的模特？

  「小程總，怎麼有空過來了？」

  一見到她，領班林鵬立刻熱情地湊過去。

  程瑜覺得這話問得很沒有眼力見兒：「自然是來尋樂子。」

  想到上次被她從女老闆虎口救下的那個年輕男孩，程瑜又問：「之前那個小男孩在嗎？」

  「裴昭？」林鵬一邊把程瑜引到貴賓席，一邊回答：「今天他不在，他哥哥過來替他的班。」

  程瑜有些失望，那小男孩不但長得帥嘴還甜，今天居然不在，實在可惜。

  十幾分鐘後。

  程瑜靠坐在VIP卡座里，透過紛亂的燈光看向舞台上那幾個搔首弄姿的男模特。

  有幾個已經脫掉了襯衫，身下也只穿了一條短褲，正衝著她擠眉弄眼。

  這一具具白花花的身體看得人心裡直犯膩。

  程瑜掐掉了手中的煙，準備起身。

  林鵬適時站到她身側，唯恐到手的錢飛了。

  「小程總，要不要再坐會兒？今晚來了幾個新人。」

  程瑜興致不高，起身，懶得回話。

  林鵬也不敢多攔，忙讓開路。

  只是才剛踏出卡座，舞台的燈光忽然暗了一瞬。

  燈光再次亮起時，台上的人已經換了一撥。

  程瑜不經意間抬頭，看見站在隊伍最前面的男人。

  迷離的光線自他臉上掠過，映出一張令人賞心悅目的臉。

  半個小時前，這張臉的主人還給她打著傘。

  程瑜心下覺得好笑，不由得站在原地仔細觀察起來。

  他眼皮懶懶耷拉著，臉上的表情很淡。

  手指撫上喉結的那一刻，台下忽然響起一陣尖叫聲。

  他掃了一眼台下，嘴角的笑容略顯吊兒郎當。

  程瑜目光下移，看到他身上濕透的白襯衫，緊貼身體，勾勒出結實健碩的胸肌和腰腹肌肉。

  明明穿著衣服，卻比那些沒穿衣服的更抓人眼球。

  擺腰扭胯的動作算不上熟練，即便如此，身上那股暗暗壓著的放浪感依舊勾人得很。

  興致，這不就來了？

  她偏頭看了一眼林鵬，沖台上的人抬了抬下巴。

  「結束後，把人送我那。」

  「哎，好嘞。」

  林鵬接下程瑜遞過來的地址，忙不迭去安排。

  半小時後，他拐到後台，找到裴錚，把地址卡片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

  「你來單子了。」

  裴錚剛沖完澡，換上了整潔乾淨的短袖，看也不看那卡片，直接坐到桌子對面的沙發上。

  「不接。」

  林鵬不想丟掉裴錚這筆單子的抽成，開始勸：「你別不識好歹，小程總長得美，身材又好，你不會吃虧。」

  裴錚正在擦頭髮，隨意遞過去一眼：「她就算長得跟天仙似的跟我有什麼關係？再說一遍，我今天過來主要是找個人，不是來賣的。」

  林鵬急了：「裴昭之前差點被富婆割了一隻手，就是小程總救的，你別當白眼狼！」

  裴錚手上的動作頓住，垂眼看向桌子上那張薄薄的紙片。

  半晌，低低笑了一聲。

  「倒是自己送上門了。」

  他起身，捏起紙片。

  是得去見見，能把裴昭迷得茶飯不思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