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刮目相看

  不久後，馬車已經行到京城，也到了二人分別的日子。

  「已經到京城了，我就先回府了。」言璃月說道。

  溫景爍拉住作勢起身的她：「都到京城了，哪有不送你到家門口的道理。」

  「我搭你的馬車回來，已經是承了你的恩，哪還有再麻煩你送到言府去的道理。」言璃月是真的覺得自己回去就好了，沒必要麻煩他再多走一趟。更何況，他們倆的身份，被認識的人看到了在一起，也並不好。

  只是溫景爍一直不讓馬車停下，她也只好一直坐在了車上。他似乎是知曉她的顧慮，命人送她到距離言府還有一段距離的拐角處，就停下了馬車：「就送你到這裡吧，你自己再走一段。」

  言璃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想知道他是真的知道如若她從他的馬車上下來，被有心人看到了，定然會惹出不必要的麻煩，平白生出禍端，還是只是他碰巧只想送她到這裡。

  被她盯了許久，溫景爍倒是大大方方迎上她的目光：「怎麼？捨不得我了？」

  見他又開始吊兒郎當的，言璃月好笑地瞪了他一眼，完全沒有了之前那些抗拒牴觸的情緒：「既然已經送到這兒了，我就先行回府了。」想了想，又補充道：「這一路上，多謝你的照拂。」

  說完，她起身準備下車，這次溫景爍沒再挽留，只叫小廝扶穩了她，別磕著碰著。

  

  「我先走了。」她站穩後，回頭跟他說。

  溫景爍點了點頭，不放心地叮囑：「照顧好自己！」

  言璃月這次沒再回頭，只朝言府走去。

  「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身後的溫景爍目送她離開，低聲呢喃道。

  一回府，胖丫就衝著言璃月迎了出來：「小姐！您可終於回來了！您餓不餓？渴不渴？我這就去給你準備膳食茶水點心，您先回房間休息休息。」

  「不用了，」跟著溫景爍倒是不愁吃的，只是連天趕路，她沒機會好好洗個澡倒是真的，「你先給我準備熱水，洗洗風塵。」

  「好咧！」胖丫答應得爽利，立即去辦了。

  不過此時除了胖丫，其他人的注意力倒是都不在她身上，言璃月好奇地看了看府里的狀況，發現納蘭珠那邊的家僕特別的多，比她離家之前誇張了好幾倍。

  她看了半天都沒看出個所以然來，身上又實在疲軟，只好先回了住處，想問問胖丫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等了有一陣，胖丫才把事情吩咐下去回來了，還貼心地幫她帶回了兩盤糕點：「小姐，雖然你說不餓，但胖丫還是覺得給你備著些糕點的好，這樣你想吃東西了，也能有點東西墊墊肚子。」

  言璃月知道她一向忠心，事事替自己考慮，心頭一暖。隨即又想到剛才的疑惑，開口問道：「納蘭珠那邊怎麼那麼多人，我不在的這些天，發生什麼事了嗎？」

  「可不是嘛，」胖丫小嘴一撅，顯然不太高興，「你不在的時候，納蘭夫人又懷上了孩子，算命先生說，這一胎肯定是個帶把兒的，可把老爺高興壞了。」

  「算命先生？」言璃月皺了皺眉頭。

  「是啊，現在老爺什麼都聽她的，她說伺候的人少了，就連忙多安排了幾倍的人手。二小姐和三小姐現在也仗著夫人得寵，仗勢欺人……」胖丫說著，越想越委屈，想必是她不在的這段日子裡，受了言柔她們不少的氣。

  言闕一直想要個兒子，言璃月是知道的，這時候納蘭珠懷孕了，他肯定寶貝得緊。她們母女三個恃寵而驕仗勢欺人她也沒辦法，只能隨她們去了，只要她們找麻煩不找到她頭上，那她也懶得收拾她們。

  不過要是她們非要挑事，那她也絕對不會客氣或者任由她們欺負的。

  「小姐，小姐？」胖丫叫了好幾聲，言璃月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沒有回答，她的語氣不由得急切起來。

  言璃月回過神：「嗯？怎麼了？」

  「水好了，現在讓他們拿進來嗎？」胖丫詢問。

  「拿吧。」言璃月點頭。

  清洗完之後，言璃月在房間百無聊賴地坐了一會兒，這些天在外面慣了，一回來只能在房裡待著，免不了悶得慌。

  「胖丫，陪我出去走走。」即便只能在家裡走走，也比在房間裡發呆的強。

  言璃月帶著胖丫走出房間，在府里漫無目的地逛了起來，許久沒回來，之前還熟悉的景致竟又陌生了起來，走著走著，迎面遇上了兩個不速之客。因為她一直在四處張望，倒是沒怎麼注意前方，等察覺到的時候，已經避讓不及了。

  「喲，我還當是誰呢，這不是咱們言府的大小姐麼？」言柔陰陽怪氣地說道。

  「姐姐，你可別胡說，大小姐可跟咱們不一樣，咱們名門之女啊，要顧女子德容，只能本本分分在家待著，她可不像咱們，她不在乎這些名聲，所以四處去得，現下不知道在哪兒快活呢，這時候怎麼能讓咱們遇見了。」言清月嗔怪地說道。

  「妹妹，你好好看清楚再說話，別到時候又讓人說我們衝撞了大小姐。」言柔接過話頭，眼神還有意無意瞟向言璃月，想看她的反應。

  一回來就遇上她們沾了晦氣，言璃月不想跟她們多糾纏，只當沒看見沒聽見，兀自向前走去，卻被言清月幾步走上來擋住了去路：「哎喲，還真是妹妹眼拙了，多日不見，竟然連咱們言家堂堂大小姐都認不出來了，還望大小姐莫怪！」

  話是這麼說，她語氣里絲毫沒有讓言璃月莫怪的意思，言璃月一聽就知道，這姐妹倆分明是話裡有話地說她多日不歸家，有損女子德容。

  「妹妹，你別說得咱們大小姐氣量多小似的，現在她可沒空管咱倆，家裡馬上要添個弟弟了，她擔心弟弟都來不及，哪裡有心思管咱們呢？」言柔說著，語氣里是藏不住的得意。

  言下之意很明顯了，分明是在宣告言璃月，要是納蘭珠成功誕下一個男丁，那她必然在言闕哪裡更加得寵，她們母女三人的地位也會跟著更加高，到時候有的是言璃月擔心的時候了。

  「哦？還有這事？」言璃月佯裝不知情，「縱然你們娘親懷上孩子了，你們如何得知必然是個男丁？萬一不是，豈不是壞了你們的期許。」

  「這可是算命先親自算出來的，當然假不得！」言柔聽到言璃月這樣說，連忙辯解道。

  言清月倒是反咬一口：「我看是你見不得爹爹好，不想讓咱們言家留後了，才故意說這樣的話！」

  「不想讓爹爹留後？這話是你說的，可跟我沒關係。」言璃月回道，「若是夫人能為言家誕下男丁，固然是好的，爹爹肯定能放下一樁心事，我有什麼見不得的？怕只怕，算命先生只能算人本來的命數，卻算不到一個人這一生的福報禍因，萬一有些人虧心事做多了，埋下的禍因報了惡果，生生壞了命數，本該是如此的，卻得了相反的結果……」

  聽了她的話，兩姐妹都想起自己之前做的壞事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

  「怎麼不說話了？你們也覺得我說的有道理？」言璃月打量著她們顧慮的神情，只覺得精彩萬分。

  「你……」二姐妹被她說得有些惱怒，卻又無從反駁。

  「我？我怎麼了？」言璃月問道，「是我說出事實，讓你們惱羞成怒了？」

  二人下不來台，只恨恨地看著言璃月。

  「二位妹妹莫惱，你們看家裡出了這麼大的喜事，你們不開心一點，別讓他人看了笑話，只道你們怕被小的爭了寵。」言璃月這話一出，惹得兩姐妹眼底的恨意更甚。

  她卻好似沒看見一般，接著說道：「這樣吧，我這個做姐姐的，久別歸家，也沒給你們帶上什麼禮物，就做首詩權當一份薄禮了。」

  兩姐妹緊盯著她，想看她又要耍什麼花樣。只見言璃月清了清嗓子，緩緩說道：「偷將天上千年艷，雞聲漸入簾猶卷。不重生女重生男，成敗何用禍因埋。蝕殘香篆南華伴，把酒祈月莫更殘。米嘉榮共在何戡。」

  念完，言璃月微微一笑：「今日寒暄也寒暄過了，詩也贈完了，我先行一步，你們慢慢逛吧。」

  等她走遠了，言清月才小聲問道：「她說的都是些什麼？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

  「對啊，我第一次見人作詩只作七句……」說到這裡，言柔突然反應過來，「她居然用這種方式罵我們，這個賤人！」

  同時反應過來的不只言柔，還有假山後面的三皇子。

  原本他是來找言璃月的，卻不想偶然遇見了這麼精彩的一幕，聽到她作詩，更加好奇起來，想知道她會寫出一首什麼樣的詩送給她們二人，聽她念完，細讀一遍才發現原來作的分明是首「藏頭詩」，每句的首字連起來，剛好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聯繫剛才的一幕細想下來，讓他不得不佩服她的奇思和才情，對她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