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三章他不應這麼自私

  季璟然接著問：「還有什麼要注意的嗎？」

  「有，飲食上面清淡一些，不要進行劇烈運動以及同房，就這些。」醫生低頭收拾好東西，沒有注意到面前家屬臉上一瞬間的不自然之色。

  唐等醫生走了之後，咳嗽一聲：「少爺，我們去看看程小姐吧？」

  季璟然點點頭，轉著輪椅朝著另一個方向走了。

  唐跟在他後面，覷了幾回他的臉色後還是開口道：「少爺，這一陣子程小姐為了您的治療忙前忙後，有時候中藥熬製都是親自動手。她天天惦記著您的飲食起居，盡心盡力，雖然您……您每回都讓她離開，但程小姐還是選擇留下來了，現在她都累得差點流產了，您就別跟她生氣了……」

  季璟然默不作聲地慢慢地向前移動，直到快到了程稚心的病房門口，他才低低地答應了一聲：「知道了。」

  男人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忍著心底的難受，像是要把過去那些關於她的記憶，不管是悲痛還是快樂的，統統都趕出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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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他愛的那個女孩再也回不來了。

  病房裡靜悄悄的，季璟然推門進去，一眼便看見了躺在病床上閉目養神的程稚心。

  她一手搭在腹部，神色溫柔，聽見響聲後女孩睜開眼睛轉過頭來，瞧見是他們後，虛弱一笑。

  季璟然轉著輪椅慢慢靠近，看著病床上小臉蒼白但眼神卻比方才略有神采的女孩，開口低聲問了一句：「感覺怎麼樣？」

  「現在已經不疼了。」程稚心沖他感激一笑，「璟然，今天真是謝謝你，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孩子會怎麼樣。」

  季璟然眼眸複雜地看著她，最終低下頭來，不肯受這一謝：「是它自己不願意離開你，並非我的功勞。」

  他怎麼能算是有功呢？若不是他一直發脾氣，不肯配合治療，她也不至於焦頭爛額，壓力大到差點流產，說起來他才應該是罪魁禍首才對。

  程稚心聽見他的話後一笑，開玩笑道：「那也是你將我送來了醫院，要是只有我一個人的話，說不定現在還躺在花園的路上呢。」

  季璟然並不接話，上前替她掖了掖被子，又問：「肚子餓不餓，想不想吃點東西？我讓唐去安排。」

  程稚心一時有些怔住了，自從季璟然知道她和季宸寧在一起後，她見過了他暴躁憤怒的模樣、低聲下氣祈求的模樣、冷嘲熱諷陰冷的模樣，這般平和溫柔的樣子倒像是忽然從時光的長河中被撈出來似的，熟悉又陌生。

  但，這才是她記憶里的季璟然啊。

  「想吃小米粥。」程稚心微微一笑，眼裡起了點水光。

  「好。」季璟然頓了頓，轉頭看向了身後的唐。

  得知程稚心沒事了以後，唐心裡本就高興得很，這會兒又聽見她有求，立刻馬不停蹄地就去辦了。

  不過十分鐘，溫熱的小米粥便被送到了病房。

  季璟然拿了個枕頭在程稚心腦後墊了一下，親手從保溫壺中盛了一碗小米粥，拿勺子在裡面攪拌了兩下後便舀起一勺遞到了女孩嘴邊。

  程稚心不好意思地別過頭去，小聲道：「我自己來吧。」

  「你剛剛情況才穩定下來，這會兒就不要亂動了。」季璟然無奈地看向她，微微一笑，「算是讓我這個叔叔給未來的侄子做點事吧。」

  程稚心唇角的笑容一頓，有些詫異地看向季璟然，接觸到男人嘴角淡淡的笑意後，心裡恍然鬆了一大塊，隨後抿唇點了點頭，乖乖地張嘴接了這一口小米粥。

  以往的種種盡皆濃縮在這一口粥中，隨著程稚心一口咽下，兩人心照不宣地將過去的那些往事封存起來。放開心房坦然的同時，卻也在兩人之間劃出的一道深深的溝壑，再也無法越過。

  就像季璟然所說的，他們從今以後就只是叔嫂的關係。

  一碗小米粥見了底，季璟然將碗放在一邊，抽了張紙替她擦了擦唇邊的粥漬，將紙巾揉成一團扔進桶里後才看向她：「你懷孕的事，我哥知道嗎？」

  程稚心沉默了一瞬後搖了搖頭：「我沒跟他說。」

  季璟然點點頭，這倒是不出他的意料。

  以他哥對程稚心的在乎和占有欲，哪怕再為了她離開的事而憤怒，知道她有了孩子後恐怕也會立刻飛到墨西哥來抓人。現在這麼長時間還沒有動靜，只可能是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了個孩子。

  「我給他打個電話吧，他是孩子的父親，有權知道這件事，到時候他來了墨西哥你便跟著他一起回國。」

  季璟然真的思慮起這件事來，但程稚心卻立刻阻止了他，「不要，先不要告訴他。」

  男人有些不解：「為什麼？」

  程稚心咬唇搖了搖頭：「我暫時不想回國。」

  季璟然忽然記起了他們吵架的時候程稚心倔強的小臉，那個時候他就讓她滾回國了，但她說來墨西哥是她的自願，回不回國也是她的自願。

  其實說到底，還是因為照顧他。

  季璟然嘆了口氣，沒有再提讓程稚心回國的事，跟她聊了幾句後便看著她閉上眼睛睡熟了。

  確定人暫時睡了過去後，他安排唐在病房裡守著，自己推著輪椅出了病房，去了走廊另一邊的僻靜處。

  他從口袋裡拿出手機，翻出通訊錄默默地看了一會兒，還是將號碼給撥了出去。

  外面的晨光照射進來，灑在手機屏幕上，隱約露出了一串熟悉的號碼。

  程稚心為了他願意留在墨西哥，但他卻不能再這麼自私了。他愛的女孩應該歸屬幸福，不應該被強迫著留在一個她不熟悉的陌生地方。

  ……

  位於南方大陸上的南城是經濟最發達的地區之一，一到夜晚，霓虹燈閃爍，車流如同銀河一般在長而蜿蜒的高速公路上靜靜流淌，讓這座城市如同鑲嵌在大陸上的璀璨明珠一般。

  而南城CBD內一幢幢摩天大廈拔地而起，其中位於最中心的一棟直到現在都還亮著燈。

  中間一層的空曠的辦公室內，男人俯首在辦公桌前，神情冷峻地低頭瀏覽著文件，底下戰戰兢兢地立著一個副總裁，一個總經理，以及兩個部門副經理。

  宋豊站在辦公桌旁，瞥了一眼底下的人，又瞧了一眼神情冷漠，渾身氣壓低到極點的總裁，心裡為這些人嘆了口氣。

  自從程小姐離開後，先生幾乎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甚至有時候熬夜在公司加班，偶爾就直接睡在了休息室里。

  在自己高強度的工作下，他對下屬的要求也越來越高，在已經炒了兩個產品經理和一個總經理的情況下，季氏幾乎是人人自危，就連做的文件也吹毛求疵到了標點符號都不能錯的情況。

  今天這群人居然粗心大意到將合同里的數字給標錯，如果不是被及時發現的話，合同就這麼交出去，公司起碼要損失上億。也難怪先生發這麼大的火，將相關人員從低到高地挨個拎了出來。

  「連個合同都能出錯，你讓我怎麼相信你們的能力？」

  淡淡的聲音在辦公室里響起，讓本就心裡惴惴不安的一眾下屬頭低得更低了。

  「總裁，這件事是我疏忽了，我立刻讓他們重新將合同擬一遍。」這種時候副總裁不得不站出來挑大樑，硬著頭皮直面季宸寧的怒火。

  「疏忽？」季宸寧眼神更冷了，「你們都是季氏的中高層，現在僅憑一個疏忽就想揭過會不會太輕易了？我看你們新文件也不用做了，就按照這份錯誤的文件發出去。」

  底下一眾人臉色大變，兩個部門副總經理率先沉不住氣，忙哀求道：「總裁，這次是我們的錯，請您再給我們一次機會。」

  如果按照這份錯的文件發出去，那麼季氏就會損失上億元，在正常情況下，這些損失季氏是可以讓他們賠償的。

  但上億元，即便官至高位，也不是他們的身家可以承擔得起的。

  「我給了你們業內最高薪，福利待遇堪比國企，你們卻連這麼一件小事都辦不好，很難讓我再相信你們的能力。」季宸寧不為所動，手指靜靜地敲打著辦公桌面，「噠噠噠」的聲音輕輕地響起，像是催命符一般讓人心底焦灼。

  而與此相反的是，身居高位的男人眼底冷淡如霜，仿佛漫漫冬夜，瞧不見一絲溫暖和光亮。

  「總裁，我們以後一定以此為戒，絕不會再犯這種錯誤……」

  副總裁還在表忠心，空曠的辦公室里忽然響起了一陣「翁嗡嗡」的震動聲，頓時打斷了他的聲音。

  整個辦公室都安靜下來，季宸寧目光瞥向了一旁桌子上屏幕突然亮起的手機，上面一個號碼突然打了進來。

  男人盯著漸漸出了神，搭在桌子上的手指越敲越慢，目光中閃爍著不明的意味，眼底的寒霜第一次有了開裂的跡象。

  一旁的宋豊注意到了他的失神，不禁有些奇怪，他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當瞧見屏幕上顯示的號碼歸屬地為墨西哥時，才立刻明白過來，心裡狠狠地跳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