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七章你想說什麼

  季宸寧的房間她沒有進來過幾次，印象最深刻的一次還是……

  

  程稚心有些臉紅，猶豫著舉起了手，但指關節卻怎麼也不能扣下去。敲響這扇門。

  「你在幹什麼？」

  身旁忽然傳來了帶著磁性的男聲，程稚心嚇了一跳，轉頭便見男人隨手將書房的門關攏，灼灼的視線落在了她身上。

  程稚心穿著一身淡粉色的睡衣，就連拖鞋也是粉紅色，鞋面上兩隻毛茸茸的兔子耳朵隨著主人走路一顫一顫的。女孩顯然是已經洗過澡了，她頭髮披散著，烏黑純亮的眼眸看著他時也像個兔子似的。

  季宸寧心軟了一角，他上前走去，站在她身後，伸出一隻手擰開了門，旁人望去，就像是程稚心靠在他懷裡似的。

  「來串門怎麼也不敢進來？怕我吃了你？」

  這話說的有些曖昧，要是放在以往程稚心肯定紅了耳朵，但此刻她心情沉重，面對調笑，頭越發地低了。

  季宸寧也看出了她有點不對勁，低頭看著她白皙的脖頸和側臉盯了會兒這人卻不開口，只得問道：「你有心事。到底怎麼了？」

  該來的總會來。

  程稚心輕輕地深呼吸一口氣，努力穩住自己的語調，開口道：「我是有事想跟你說……進去說吧。」

  她不太想站在走廊里說這件事，潛意識地還想找一個私密性好的地方，不然萬一被誰聽見了，哪怕這個人是肖姨，在她看來也很難堪。

  看著率先走入房間的女孩，季宸寧眼眸微眯，閃過一絲疑惑。

  似乎他回來的時候她還好好的，甚至給他做了一桌子菜，不明白這會兒到底情緒怎麼會突然變化得這麼快。

  但他還是跟著程稚心走進了房間裡，並隨手關上了門。

  季宸寧的房間是極簡風格，所有東西一目了然，她站在沙發邊上也沒敢坐下，只是低著頭看地板。

  清冷的燈光在頭頂盤旋，將兩人的影子在地板上拉扯出斜長的形狀，一時之間，氣氛靜謐至極。

  「你到底想說什麼？」季宸寧看著她，這會兒冷靜下來後，他幾乎已經能猜到相關話題，「是不是關於璟然的事？」

  這兩天能讓她如此煩心的估計也只有季璟然自殺的事了，他知道經過自己弟弟這麼一鬧，她心裡的愧疚必定會被無數倍擴大，六神無主也是正常的。

  「你不必擔心，我父母回來了，璟然的事他們會幫忙……」

  「宸寧！」程稚心急促地打斷了他，房間裡再度安靜下來。

  過了半晌後男人才開口：「你想說什麼？」

  程稚心心尖抖了一下，她知道季宸寧一向是很敏感的，經過她有些反常的舉動，他大概也有了些猜想，所以這會兒發問的聲音低沉了許多。

  總要說的，總要說的……

  女孩痛苦地閉了閉眼睛，再度睜開時是已經逐漸堅定的眸色：「我決定陪璟然去墨西哥接受治療。」

  房間裡似乎連清淺的呼吸聲都沒有了。自從說完那句話後，程稚心便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緊緊地攥住了睡衣的衣角，時間像是一下子被拉長了很多倍，她等待著宣判一般忍受著煎熬。

  恍惚中似乎過了很長時間，長到程稚心幾乎要忍不住抬頭看向面前的人時，男人終於開口了。

  「我不同意。」

  沉重的語調帶著一抹可以感知的冰寒，只有這麼幹脆利落的四個字，但若是宋豊在這，一定明白這件事在季宸寧這裡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根本不會再多說半個字的勸諫。

  但季宸寧向來很少用這麼冷硬的命令式口吻跟程稚心說話，對方愣了一下後便抬頭看向了男人，眸中神色有些複雜。

  她還以為他或許會勸她留下來，或許會問她為什麼，卻唯獨沒有想到他直接霸道地將她的決定給攔腰截斷。

  但撞進男人眼眸中時，她所有想要開口勸說的話都咽回了肚子裡。

  男人眼神冰冷，神情雖然還算平靜，卻有一種蘊藏與冰山之下的暗流洶湧。

  她這個時候應該識趣地閉嘴。

  程稚心的本能反應這麼告訴她，但她已經答應了沈曼雲一定會去墨西哥，所以即便季宸寧非要阻攔，她也非去不可。

  女孩咬了咬牙，接著道：「季先生和季夫人替他找了一支頂尖的醫療隊伍，但是設備之類都在墨西哥，我過幾日便會同他一起出發前往那裡。」

  說完她想越過男人離開，手臂卻被猛地抓住了。

  程稚心吃痛地抬起頭，眼裡下意識里流露出一抹畏懼。

  季宸寧低頭俯視著他，臉上的冷漠是不加掩飾的，他眼中的鋒銳像是生生割破了冰層，釋放出藏在後面掩藏的怒意，

  「所以，你早就決定好了，如今只是來通知我一下？」

  程稚心抿了抿唇沒有吭聲，她的確已經做好了決定，如今就算季宸寧勸她，她也不可能會留下來，所以他這麼說她似乎也找不出什麼理由來反駁。

  看她不說話，男人唇邊露出一抹嘲諷的笑：「程稚心，你這樣我算什麼？你決定跟他一起走的時候有沒有考慮過我？」

  程稚心心裡一陣鈍痛，她咬著牙，生生從喉嚨里擠出來三個字：「對不起……」

  這三個字扎得季宸寧心口一陣疼，他手上越發用力，看著程稚心的眼神恨不得將她拆了：「我不要你跟我說對不起，我警告你你哪裡也不許去！我沒有將到手的東西拱手送人的習慣。」

  尤其這還是他的心愛之人，哪怕對方是他親弟弟，他也寸步不讓。

  程稚心眼淚終於忍不住落了下來，如果可以，她也不想離開季宸寧，但是季璟然的病耽擱不得，況且沈曼雲都那般跪下來求她了，她可能拒絕嗎？

  「宸寧，他是你親弟弟，他說沒了我活不下去，也不肯去墨西哥接受治療，所以我……」

  「所以你就放棄我們之間的感情，選擇了陪他去？我跟他之間，你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犧牲我，程稚心——」男人咬牙切齒，「你怎麼能這麼殘忍？」

  明明當初答應了要跟他永遠在一起，明明答應了來到他身邊，讓他充滿了失而復得的幸福感，如今卻又在他情到濃時抽身離開，重新回到了那個人身邊。

  怎麼會有人這麼殘忍？

  如果他從來都沒有擁有過，也不會現如今這般心痛。

  程稚心擦了擦眼淚，哽咽地道：「對不起，他的腿是因為我才成了這副樣子。我小時候他還救過我的命，這是我欠他的人情必須要換。」

  「那麼我呢？」季宸寧死死地盯著她，向來把控完美的情緒已經瀕臨失控的狀態，他憤怒地出聲，「我欠了他什麼？當初我成全了他一次，絕不會再成全他第二次！」

  他十幾年的深情都為自己弟弟做了嫁衣，眼看著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孩跟著另一個男人踏進家門，他卻選擇了沉默不語，成全了自己弟弟。

  但如今程稚心是他的人，他們明明才是相愛的那一對人，他絕不會再放手第二次成全自己的弟弟。

  程稚心一時有些沒有明白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但還沒來得及開口問，她便被男人抓住以冰冷卻堅決的語氣通知：「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

  他說得斬釘截鐵，讓程稚心生出一絲恐懼，生怕真的被他禁錮在這裡。

  也許是他們相處以來都很愉快，也許是季宸寧在面對著她時收起了鋒利的爪牙，一直以尊重、溫柔的態度面對著她，讓她險些忘了，這個男人滲透進骨子裡的危險和那份唯我獨尊的霸道。

  他說不準就是不准。

  程稚心咬唇，用力掙脫開了男人的禁錮，她慢慢地後退離他後退了一步：「宸寧，你不要這樣，我已經決定好了，而且等璟然腿好了，我一定會回來的……」

  「如果他腿好不了了呢？如果他這輩子都離不開你了呢？」季宸寧打斷她的話，慢慢地將她逼近了牆壁，「你是不是要陪在他身邊一輩子，而且你憑什麼認為我會讓我的女人陪在另一個男人身邊這麼久？」

  他並不是什麼大方人物，相反他心裡的獨占欲很強，之前程稚心去照顧季璟然時，他心裡雖然不舒服，但為了不讓程稚心難做，硬生生忍了下來。

  現在看來，那些舉動真是可笑至極，他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同意程稚心再度接近季璟然。

  程稚心無話可說，的確，季宸寧說的這些她都有想過，但那又能如何呢，總歸是當下的治療比較重要，至於以後的事……

  季宸寧盯著她，眼眸看著她，再也不復以往的溫柔寬容，「如果我堅持不同意你去呢？」

  程稚心背靠冰冷的牆壁，她離季宸寧離得很近，幾乎可以感受得到他炙熱的呼吸，緩緩的非常有節奏。

  她低下頭，聲音不大卻足以讓身前人聽得一清二楚。

  「那我們就……就分手……」

  她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腦海里一閃而過的是他們最初在一起時候的場景。

  「你想好了嗎？跟我在一起就沒有反悔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