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不過是愧疚而已

  路逸笙記得小時候，自己和楚曦的關係還沒有那麼糟糕。

  楚曦自小怕疼，尤其害怕打預防針，漸漸的，楚母便想了一個法子，每到打預防針的時候，楚母就把楚曦託付給路逸笙，想著有路逸笙帶著楚曦，楚曦定然會乖乖聽話。

  可是每次楚曦撒嬌，找各種各樣的藉口躲避去打預防針，還央求路逸笙替自己隱瞞。

  

  那時候，路逸笙也曾問過楚曦同樣的問題。

  楚曦皺著眉頭，撒嬌道：「逸笙哥哥，我怕疼。」

  這一刻，路逸笙看著病床上的楚曦和小時候的那個她重合了。

  楚曦從小嬌生慣養，又得楚家二老庇護，更是什麼病痛都沒有受過，按說也是個名門千金。

  如果說楚曦生命中有任何病痛的話，都是他路逸笙帶來的。

  思及此，一抹愧疚湧上了路逸笙的心頭。

  見路逸笙久久都沒說話，楚曦驀地睜開眼睛，朝他咧嘴一笑，「路逸笙，你不要這副難過的表情，不然我會以為，你是在擔心我。」

  自己擔心她嗎？

  路逸笙在心底里反問，卻始終找不出個答案。

  沉默片刻，路逸笙繞開了這個話題，「我可以安排你去國外治療，那邊有權威的血液科專家，我已經替你聯繫好了。過兩天你可以和楚伯伯一起過去，等身體治好了以後，別再這麼任性了，好好的呆在楚家……」

  「路逸笙，你現在到底是什麼意思？」楚曦陡然出聲，淡淡的打斷了路逸笙的話，「我現在已經不是你的未婚妻了，我的身體怎樣，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這些事情也不需要你替我安排。」

  這些天，路逸笙給楚曦安排最好的醫院，每天還有專門的護士過來照顧她，這些無疑是要耗費大量資金的。

  楚曦不知道路逸笙到底有什麼目的，花費這樣大的金錢在一個陌生人的身上。他們甚至都算不上陌生人，畢竟路逸笙是那樣的討厭她。

  楚曦的問話讓路逸笙一時對答不上，他清了清嗓子，道：「你的病我也有責任，所以……」

  聞言，楚曦嗤笑，「路逸笙，你是不是有病？我的身體不好跟你有什麼關係？只要你家葉蘇身體好好的不就行了麼？」

  見楚曦接二連三的拒絕自己，路逸笙終於沒有忍住，他看著床頭的紫鳶花，將心中的話說了出來，「我覺得愧疚。」

  這五個字，讓楚曦愣了一下，她用二十多的追逐，一直期盼著路逸笙能夠回頭看她一眼，可是沒料到，到最後，路逸笙對她也不過是愧疚而已。

  病房內一陣沉默。

  楚曦看著路逸笙，內心愈發的平靜。

  可路逸笙卻不同，他的內心如波濤洶湧，一浪接一浪，一股不知名的情緒在翻滾著，他想弄清楚到底是什麼，卻又什麼都抓不住。

  良久，楚曦笑了，看著窗外烏雲陣陣，道：「路逸笙，快下雨了呢，你先回去吧。」

  如此不相干的一句話，路逸笙卻聽出了楚曦的意思，她是在趕自己走。

  這麼多年來，楚曦還是第一次開口，讓路逸笙離開。

  路逸笙不明白楚曦為何如此固執，明明所有的一切他都安排好了。

  或許是這麼多年來養成的慣性，又或者路逸笙急於找一個宣洩口來宣洩內心的不快，在他大腦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那些逼問脫口而出，「楚曦，你非要活得這麼自私？你就算不為自己想一想，也要為楚叔叔和楚阿姨想一想，如果你就這麼走了，他們的後半生怎麼辦？你這樣做對得起楚家，對得起你爸媽嗎？」

  這次，楚曦到順著路逸笙的話說了下去，「所以，路逸笙，如果你肯把路氏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交給我爸媽，他們下半輩子應該不用愁了吧。」

  聽楚曦這麼說，路逸笙眉頭一皺，他沒有想到，原來在那個時候，楚曦就已經在替楚家安排後路了，更讓路逸笙吃驚的是楚曦這番必死的決心。

  原來，從楚曦綁架葉蘇開始，她就沒有想過要繼續活著了。

  這些天，路逸笙也跟醫生聊過，醫生說在楚曦身上找不到任何求生的意志，就像一顆隨時會枯萎的花朵，也許在某個清晨，也許在某個黃昏，她的生命會就此隕落。

  腦海中思緒萬千，最終路逸笙問出了自己內心很久就想問的話，「楚曦，你是因為我，所以才放棄治療的嗎？」

  楚曦抬頭看向路逸笙，似乎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

  「不全是。我承認，剛開始的時候，我看見你和葉蘇在一起，十分忌妒，那種嫉妒就像螞蟻般密密麻麻的遍布我的全身。我告訴自己，要讓你後悔，我很想報復你，也想破壞你和葉蘇，想讓你痛苦，這些想法都在我的腦海中走過。」

  說到這裡，楚曦頓了下，又道：「可是現在，我突然想通了，路逸笙，你並不是我生命的全部。其實，這世間有很多值得我留戀的地方，也有很多我害怕的事情。可是為了你，我全都放棄了，我嘗試變成一個可以讓你喜歡的人，但是我發現，不論我變成什麼樣子，你都不會喜歡我，所以我決定做我做回我自己。路逸笙，我說過了，我怕疼，我不要手術。」

  楚曦說著說著就笑了，那麼多次，她為了路逸笙被楚父狠狠的打罵，又或者在倉庫里被綁架的那一次，明明是那麼怕疼的一個人，明明是嬌生慣養的公主，楚曦卻為了路逸笙忍盡了所有的疼痛。

  「路逸笙，我真的很怕疼，你能明白嗎？」

  路逸笙明白，他怎麼會不明白呢。

  小時候，每次只要楚曦說出這樣這一句話，路逸笙就幫著她在楚聯盛面前隱瞞。所以其實小時候，楚曦一次預防針都沒有打過，現在路逸笙回想起來，楚曦長大後會染上這樣的病，是不是也因為自己的縱容？

  仿佛看出了路逸笙在想什麼，楚曦開口道：「路逸笙，不要愧疚。這件事情真的跟你沒有關係，至於我的父母，聽說他們已經回到路氏工作了，我替他們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