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裴牧：

  其實認識新朋友並不是什麼值得害怕或是興奮的事情，但能夠認識艾燁的朋友卻讓我欣喜若狂，大概，這就是很喜歡一個人的狀態吧，對方把你介紹給他的朋友圈都能讓你受寵若驚到不知所措。

  「嚯！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國際學院的帥到驚天地泣鬼神的小奶狗嗎？彭沓，你就站在那別動，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這樣一看，你簡直比包公還要黑呢！」艾燁的其中一個長得很高大的朋友大聲說著話，彭沓卻一副不肯苟同的表情。

  「如果我這叫做包黑炭，那麼艾燁就叫吞噬日月光華的黑洞了。」

  「我們一致認為你比艾燁還要黑。」

  「哼哼！柏英，我這不叫黑，這叫小麥色，你懂不懂啊？我可是擁有純正的拉丁血統，健康的小麥色懂伐？」瞧著彭沓對著一群人里唯一的女生大呼小叫據理力爭的樣子頗為搞笑，然而叫柏英的女生卻並不理會他，因為她正如饑似渴地盯著我看呢，還時不時發出「Hia Hia Hia」的奸笑。

  「這位親愛的小朋友。」

  「啊？是在叫我嗎？」雖然對這個長得略可愛的女生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我面前還用手指一直戳我的胳膊感到疑惑，但我還是馬上應了她，而且還不敢抽回自己的胳膊。

  「長得真俊，有對象了沒？姐姐這塊田還荒著呢，歡迎來播種哦。」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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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豁，邳炎，你這朋友怎麼這麼開放啊！」沒等我說完，彭沓就插上了嘴，還一副接受無能的表情。我只能幹笑兩聲以掩飾自己的尷尬，眼前的女生轉過身去對著彭沓呲獠牙。

  這……我該如何回答她呢？

  Duang！

  「哪裡開放了，追求喜歡的異性是本能好嗎？」

  「你這樣子跟發情的禽獸沒啥區別了，而且你幹嘛打我啦！」

  「給我閉嘴吧，你這雜交鬼！」我看戲一般在著他們你來我往的唇槍舌劍間左顧右盼，有心勸架卻不知道從何下手，卻在下一秒被突然扭頭看向我的女生嚇得一個激靈。

  「啊哈，我可不是粗魯的女生哦，本姑娘端莊優雅又甜美可愛，真的很容易撲倒哦。」

  「你夠了柏英，我真的是受不了你現在這個人設啊！」這回插話的變成了艾燁，他邊說邊擋在我跟柏英之間，這讓我終於舒了口氣，因為我不知道柏英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要是我直接告訴她我……我不喜歡女生，恐怕沒有誰會感到欣喜吧。

  可以想像得到艾燁的朋友們知道這個真相以後會是怎樣的表情，我大概也會成為他們眼中的怪物吧。

  「幹嘛？姐就是想要嘛，長得這麼帥誰不想睡啊！」

  「沒有人教過你女生要矜持嗎？」艾燁冷道，我有點擔心他朋友會生氣，但是柏英的回答卻讓我大跌眼鏡。

  「沒有！我娘只教過我手快有手慢無！現在這個時代男人是稀缺品，女人是滯銷品，要是不主動出擊，恐怕這輩子都要當個剩鬥士了。」柏英說得一本正經，我笑得尷尬，而那個叫邳炎的男生已經笑得前俯後仰不能自已了，看樣子是被朋友給逗樂了，再看艾燁，他正無奈地搖著頭。

  「我絕不會讓你們這三隻出現在我侄女面前的。」

  一提到他侄女，艾燁整個人都變得異常溫柔，我也忍不住輕聲笑出了聲。

  「柏英你死了那個心吧，人家這位已經有對象了。」邳炎說完便急沖沖地招呼大家就坐，而艾燁卻皺著眉頭扭頭問向另一個人。

  「你不是說要吃米粉的嗎，怎麼改豬腳面了？」

  「在我們家，只要是條狀物的，有湯的，一律叫做米粉。來來來，你要是想吃冬陰功味的就多放些辣椒，想吃清湯的就讓老闆幫你調味。」我實在是沒忍住笑出了聲，但在艾燁兩個朋友兩雙眼睛的注視下沒敢笑出豬叫。

  他們肯定在好奇我跟艾燁是什麼關係，艾燁居然會帶著我一起過來跟他們吃飯。

  「嗯嗯，你說是就是……對了裴牧，你能吃這個麼？我都忘了問你了。」艾燁突然想起來似的轉頭問我，我輕聲笑著點了點頭，不想讓他覺得我是個挑剔的人。

  其實我以前也在路邊攤吃過米線的，不過只在高中的時候吃過兩次。

  啊……我可不敢告訴艾燁。

  艾燁的表情有那麼一瞬間的不敢相信，不過很快便大笑著拉著我到桌子邊坐了下來，然後依次把他朋友介紹給我認識，不過說實話，我真不敢直視豪放的柏英。

  「裴牧，你要吃什麼？」

  「哦，我跟艾燁點一樣的就好。」我禮貌地答道，因為我也不知道要點什麼，畢竟沒什麼經驗。然當我說完這句話以後，艾燁卻一臉驚悚地望向我繼而豪放地大笑出聲，與此同時，坐在我對面的彭沓已經是捧腹大笑了。

  「裴牧，你確定要跟艾燁吃一樣的麼？你之前不是跟他一起吃過飯的麼？艾燁的飯量就跟剛乾完苦力的人一樣，兩大碗都不管飽的，你跟他點一樣的確定能吃完？」彭沓笑著問我，我只能回以尷尬而不失禮貌的乾笑，怪我一時沒想起來，每次跟艾燁吃飯，他盤子裡的飯永遠都比別人的多得多。

  「那我要……呃……我要……」要什麼好呢？

  我猶豫著要點什麼，而這一張小桌子擠著我們五個人，動作幅度稍微大一點就能碰到身邊人的肩膀啊什麼的，柏英作為女生獨占一角，而邳炎這個身材明顯比我們其他幾個都要魁梧很多的人也獨占了一角，至於彭沓，話太多沒人願意排著他坐一邊，於是就只剩下我個艾燁兩個人並排坐在一角了。

  不知道是天氣太熱還是我自身的原因，我感覺我的手心全是汗。

  啪！

  「！！！」

  艾燁悄悄將手搭在我膝蓋上的時候我倒吸了一口涼氣，顫巍巍地扭過頭凝視他，他又很自然地向我身邊靠了靠，而他的朋友們正熱火朝天地跟店老闆點著餐。

  「你會點餐麼？我來幫你點吧。」

  噗通！噗通！噗通……

  晚上八點鐘的大學門口，來來往往的都是出來覓食的學生們，人們吆五喝六對酒當歌好不熱鬧，而我周圍的世界卻突然安靜了，安靜得只聽到艾燁在我耳邊呢喃，只聽得到我的呼吸和心跳聲，只感覺得到他的腿緊貼著我的腿的觸覺，這個安靜的世界裡只剩下我和艾燁兩個人。艾燁可能以為我是出於害羞而不敢點吃的，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靠近我的那一個瞬間，我的心臟狂跳得連我自己都害怕。

  他所表現出來對我的關懷備至，讓我……欣喜若狂。

  周圍說話的聲音很嘈雜。

  汽車駛過的喇叭很刺耳。

  人潮洶湧的空氣很炎熱。

  而此時此刻的我只剩下一種感覺——艾燁正坐在我的身邊，他正在無微不至地照顧著我，一如之前他對我承諾過的那樣不離不棄。

  「大叔，我要一份干拌叉燒面，還有……一份干叉燒面加餃子，要秘制的哦。」

  「喲喲喲，還幫人家點餐來著，不是說跟人家沒關係的麼？」

  「關你什麼事！」當彭沓把矛頭指向我跟艾燁順帶開了個玩笑以後，我終於回過神來，當然艾燁可沒有老老實實地讓他調侃，一句「關你什麼事」堵得對方哭喪著一張臉道：「你又罵我，不是罵我禽獸就是罵我八卦精，能不能用高級一點的詞啊？」

  「禍害！！！！」

  「哦豁！噴了我一臉口水！！」艾燁言簡意賅地吐出這個詞便不再理會彭沓的大呼小叫，從餐具盒裡給我拿了一雙筷子和一隻調羹，順便給自己也拿了一套。

  「瞧瞧瞧瞧，只給裴牧那餐具，你把我們當空氣啊？！」彭沓當場抓獲證據筷子一雙，調羹一隻，還有一個臉紅的我。

  艾燁只為我一人拿了餐具……就僅僅是我一個人。

  「你們自己沒手啊？自己拿！」艾燁不耐煩道，我趕緊把自己手裡的筷子遞過去給彭沓然後準備再自己拿新的。

  說時遲那時快。

  「啊~」

  艾燁在我出手之前就先抓住了我的手，然後回頭去訓彭沓，而我只能僵硬地看著被艾燁抓著的那隻手。

  「裴牧你不要理他……怎麼？彭沓，你是不服咋地？平時不都見你自己動手的麼？」

  「嗷，我看裴牧也是有手的呀，你怎麼就幫他拿了？小矮子，我勸你善良，坦白從寬，說，你跟他到底什麼關係，這樣我就不用整天瞎猜了。」雖然每次見到他倆都是在鬥嘴，但因為我的關係讓他們兄弟鬩牆，我自己會很過意不去。

  「你這頭蠢牛就不要再八卦我倆了，行不行？」

  「不行，關於你的事情我必須八卦，有趣的很呀哈哈哈。」

  艾燁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然後擺手表示暫時休戰，這個時候邳炎笑著問我：「所以你跟艾燁之間到底是啥關係啊，裴牧？」

  這個問題讓我當場愣住，剛還吵得不可開交的兩個人也不約而同地扭頭看向我，艾燁的表情是示意我不用回答這個問題，彭沓的表情是急切想要知道答案，而我愣得說不出話來。

  從開始到現在，艾燁抓著我的手都沒有放開過，心亂如麻的我只能暗暗握緊拳頭。

  對於艾燁來說，我只是他的一個普通朋友，而艾燁之於我……卻不僅僅只是朋友。

  「艾燁是……」

  「乾拌麵兩份，湯麵一份，水餃一份，還有秘制乾拌麵加餃子，都好了。」

  沒等我回答完便看到老闆娘端著好幾碗面來到我們面前，然後利索地放到我們的桌子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眼前的美食吸引過去，聞著香飄四溢的美食，每個人都食指大動。

  「大嬸，再給我加一份水餃，免得不夠吃。」剛才還對我和艾燁的關係很好奇的邳炎此刻也已經忘了剛才那茬，正大聲嚷著要老闆娘加餐，手上也沒停地動筷子夾起面往嘴裡送。 艾燁把一碗乾拌麵送到我眼前，看了我一眼然後回頭衝著老闆吼道：「大嬸，再給我來一碗湯。」吼完又沖我溫柔解釋：「免得你不喜歡吃乾的，喉嚨不舒服。」最後才堪堪放開我的手去弄自己的面。

  老實說，此時的我正吃著大學門口的路邊攤，但卻感覺自己在森塔拉大酒店吃著高級餐廳，而且比吃高級餐廳的感覺還要愉悅得多，因為此時此刻……我與喜歡的人坐在一起，肩並著肩……只是想到身邊坐著自己喜歡的人這一點，就足以讓我食髓知味。

  艾燁：

  你們有沒有覺得彭沓這傢伙真的很討人嫌？總是在我和裴牧的關係這個問題上糾纏不休，都說了裴牧只是我朋友，一個需要我特別照顧的朋友，僅此而已。

  你們這時候要是看得到裴牧的臉色就會覺得他有多招人疼，因為此時的他正傻萌萌地隨著音源左邊瞄瞄右邊瞧瞧，還一臉茫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的樣子，一會兒這個人問他問題，一會兒那個人對他表示好奇，而那個對男人從來都不感冒的柏英居然轉性了一般全程盯著裴牧流口水。

  好吧，我承認第一次見到柏英的時候也覺得她很可愛，但我發誓我絕對不會帶我侄女來認識她的。

  這什麼鬼女生啊，還「手快有手慢無」，每個女人都像她這樣還了得？全世界的男人都危險了！

  至於又幫裴牧點餐又幫他拿筷子調羹這事兒嘛，我不過是看他靦腆得無所適從的樣子有點可人疼才幫他的，像他這種養尊處優的小少爺估計都沒在路邊攤吃過東西吧，哪裡會知道點什麼好喲，可是彭沓依舊喋喋不休地要搞事。至於為什麼不幫唯一的女生柏英拿筷子嘛，我跟她吃過無數次飯了，每次她都超麻煩，非得選長度一樣的筷子才行，在我看來只要能夾得起菜就可以了，管他長的短的圓的扁的呢。

  所以我就願意幫這位小少爺拿筷子怎麼滴？而且看他臉紅靦腆的樣子……真的很萌吖！

  「裴牧是又帥又優雅啊，連吃麵的樣子都跟富家大少爺一樣，這三個長工跟你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的。」柏英又要開始她的表演了，原本正在大快朵頤的我抬起頭看向那位挨著我坐的少爺，也終於體會到了彭沓之前所說的偏心。

  「喂！你不覺得這樣說有點偏心嗎？我們是長工？裴牧是少爺？有沒有搞錯啊？」這抱怨聲是彭沓發出來的。

  「難道不是？」柏英反問。

  這事兒我贊同柏英的觀點，裴牧這個人舉止優雅，吃麵的樣子也很斯文，一小口一小口的送進嘴裡，不發出聲音也不吧唧嘴，就連喝湯也沒發出一丁點不雅的聲音，反觀我們幾個，要是能用吸管直接插進去吸湯估計早這麼幹了，只怪湯太燙。柏英的話讓裴牧靦腆地笑了笑。

  「呃……那我該怎麼吃？」這小傻瓜居然還一本正經地不恥下問了，一副我不會你們教我的表情企圖萌混過關。

  彭沓二話不說就開始言傳身教了。

  吸溜……

  「就像我這樣呀。」

  「粗俗！」柏英評論道。

  我再次贊同柏英的觀點，這個混血兒嗦面時發出的吸溜聲真的是超大超粗魯的。

  「怎麼就粗俗了？男人就應該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嘛，嗦面必須吸溜，喝湯必須咕嚕，這樣的吃法才能get到其中的精髓，學著點兒啊喂！」

  「我說你是混義大利的血還是混中國的血啊？這麼豪放。」邳炎調笑彭沓，彭沓笑得更放肆了。

  「我老爸有中國血統啊，嗷，裴牧，你聽我的准沒錯，嗦面的時候吸溜大大聲的，保證更美味哦！」彭沓慫恿正夾著面放在嘴邊猶豫著該不該吸溜的裴牧，這場面簡直大型傳銷現場了，我想裴牧肯定是不好意思，我也看戲一般等著這位小少爺的下一步動作，只見他把一小股面送進嘴裡然後努力吸溜……

  「噗……哈哈哈哈！」

  抱歉，我沒憋住笑出了豬叫，真不是故意的，只是沒忍住鴨。你們自行腦補一下，長相帥氣的小少爺賣力吸溜著面又吸不起來，不得不把頭埋進碗裡然後準備咬斷面線的場面，妥妥的名場面啊哈哈哈哈哈。

  這時彭沓還在鍥而不捨的「鼓勵」對方：「吸啊，用力吸啊！」

  咳……

  我被裴牧這突如其來的一噎嚇住了，當裴牧從碗裡用餘光看向我，在麵湯繚繞的熱氣中，我看到他的眼波流轉，氤氳著朦朧的美感，因咳嗽而憋紅的臉，嫣紅的嘴唇還抿著一縷沒斷的面線，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仿佛在對我發出求助的信號。我的心驀地一緊，仿佛被一根細細的弦拉著，這種沒來由的感覺真的很奇怪，這樣懵然的裴牧真的……很好看。

  「裴牧，你不用聽彭沓亂教你，還有你個死彭沓，趕緊打住，裴牧要怎麼個吃法是他自己的事情，關你什麼事！」我一邊柔聲安慰我的小少爺一邊惡狠狠地臭罵彭沓，彭沓曖昧道：「看看，你又護著裴牧了！」

  「禽獸！」嗯，雖然對他我只會用這個詞了，但這詞確實很符合他的氣質，他哪裡來的線索覺得我跟裴牧是一對？

  「裴牧，你看你都流汗了，要不要用我的手帕擦擦啊？」在我跟彭沓互懟的當口，柏英趁機從包里掏出了手帕遞給裴牧，她那個包我已經觀察很久了，跟哆啦A夢的口袋似的什麼都有。閒言少敘，書歸正傳，如果換作是我，我是斷不敢接這手帕的，你看柏英那眼神……簡直要把裴牧生吞咯。

  不過話說回來，我反而更覺得裴牧視柏英為洪水猛獸的那種怕怕的表情很可愛，惹得我忍俊不禁。

  「呃……沒關係的。」

  「你是嫌棄我麼？」這丫頭還在逗裴牧，小少爺趕緊搖頭否認卻也不敢伸手接過那手帕，估計是怕柏英突然暴走要輕薄他吧，而他還不自知地再次扭頭望向了我。

  就是這個眼神讓我再次淪陷，雖然還是很想笑，但卻主動向他伸出了援手。

  「用什麼手帕啊，衣袖是用來幹嘛的？」

  驀地一下，「欸！艾燁！！！」我大概成了裴牧的忠犬了，因為我不由自主得就伸出手把對方的頭掰向我，然後用自己校服的衣袖……輕輕地擦了擦他的額頭，而且還怕沒擦乾，於是另一隻手按住了他的頭，衣袖來回又擦了好幾遍，剛開始驚呼出聲的小少爺突然就安靜了，一聲不吭地低下頭緊貼著我的手腕。

  大概是相較於我，他更怕柏英吧。

  「咦……好邋遢惹！」

  「我可沒說過我不邋遢。」我說得理直氣壯的，然後放下手沒敢再去看裴牧的表情，一直一言不發安靜吃東西的邳炎突然爆笑。

  「你笑什麼啊？」

  「沒……我只是突然明白彭沓說你很照顧IC仔是什麼意思了。」

  「……」

  我頓住了，不知道是腦迴路太直還是根本就沒多想，我覺得我為裴牧所做的一切都是很正常很理所當然的，不過是心疼他想對他好想保護他，可是所有的朋友都覺得這樣很不正常，這讓我不得不重新開始審視整件事情。

  抑或是，我照顧得他有點過了？我是家裡的老么，從來就沒有照顧過別人，即便是高中時代，戴睿那樣特別需要別人照顧的朋友我都沒有這麼費心過，因為他還有其他的朋友可以照顧他，而裴牧呢，他孤身一人，我覺得我有責任和義務要照顧他保護他……可是，真的是這樣嗎？

  難道真的是我做得太出格了？

  我瞄了一眼裴牧，只見他低著頭安靜吃麵，我第一次問自己——或許他討厭我的關心呢？

  「我們沒什麼的。」我說。

  「沒什麼就沒什麼吧……話說你不是說要買釘鞋嗎？買了沒啊？你想要的那款，我聽我哥說有家店賣得比別家都要便宜呢，晚點我給你發連結要不要？」我一點也不喜歡邳炎那種看穿一切的眼神，不過他轉的話題成功地把我的思緒拉了回來。

  「好啊，今晚你發連結給我。」

  即使是桌上的話題已經轉到了別的事情上，我依舊提醒著自己——我必須要親口問問裴牧到底有沒有討厭我。

  裴牧：

  我最近總是產生這樣的感覺，此時此刻的我很羞澀……超級羞澀，當艾燁用自己的衣袖擦我額上的汗水的時候，我羞得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因為我怕別人會看破我暗戀艾燁的小心思，我只能不停地吃東西，安靜地聽著艾燁說他想要入手的那雙釘鞋。

  但是吃完東西以後艾燁說要送我到停車場的時候，我驚得差點沒原地爆炸。

  邳炎和柏英不住宿舍，他們兩個人在麵館跟我們道別以後就走了，彭沓被艾燁趕回工學院取他的自行車先回宿舍，反正一輛自相車也坐不下三個人。這時候只剩下我和他兩個人沉默地走在路上，學校里主幹道兩邊的路燈映出兩個斑駁的身影。

  此時的校園看起來有點清冷，道路兩旁鬱鬱蔥蔥的樹葉在微風的吹拂下發出沙沙的聲響，清風吹拂著面龐讓人有種心曠神怡的感覺，真想就這樣一直走下去永遠都走不到停車場，也希望時間就停留在這一刻，停留在只有我和艾燁的二人世界裡，這樣的渴望讓我的腳步在不自覺地放慢……再放慢。

  「裴牧！」

  「啊？」

  「我有話就直說了，你是不是討厭我？」

  呃……

  我扭過頭看艾燁，只見他也在看著我，有點意外，是不是我的表現讓艾燁誤會我在討厭他，當然不是啊，恰恰相反，總是讓他陪著我讓我很過意不去，還讓他的朋友們誤會我們倆的關係。

  我承認，當他的朋友誤會我倆有關係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的竊喜，但大多數時候我更害怕艾燁因為被誤會而不高興最後跟我保持距離，我害怕他因為被別人誤會而不開心。

  「沒……沒有討厭你，為什麼你會這麼想啊？」艾燁直勾勾地盯著我，然後長長的舒了口氣，率先走在我的前面。

  「我只是以為……也許是我太過於干預你的生活了，你沒有說需要我的幫助我卻上趕著要幫你。」了解到他的想法的時候我愣在了原地，傻傻地望著他寬闊的後背，就是這麼一副身軀好幾次將我從深淵中拉上來，我好想告訴他：不是的，我從來就沒有討厭過你，哪怕是一丁點都沒有，站在你身後的這個裴牧永遠都不會討厭你，恰恰相反，他無時無刻不在祈求著你不要厭倦保護他、照顧他。

  「不是的！」縱使心中有千言萬語，然而能說出口的就只有這一句。

  「哼。」艾燁輕哼著轉過身凝視著我，我連忙道：「我從來就沒有覺得你討厭過，相反，我還要謝謝你才是，謝謝你對我的照顧……甚至有的時候我都害怕……害怕你厭煩了再來照顧我這樣沒用的人。」我很清楚艾燁只是把我當朋友，而我也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自己這個殘酷的現實。

  我的話音剛落，只見艾燁燦爛地笑了，那笑容恍如星辰。

  「終於水落石出雨過天晴了！在麵館的時候我就在想你是不是嫌我煩，聽你這麼一說我終於舒坦了，哈哈哈。」

  艾燁突然大笑著向我走過來摟住我的脖子，他的這個動作讓我不得不微微矮了矮身子配合他，充滿陽剛之氣的身體接觸到我的皮膚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僵得無所適從，只見他就那樣摟著我的脖子往前走去，邊走邊道：「我這人性子直，有什麼話我就會直接說，有什麼想法就會直接表達，跟你相遇也算是我倆的緣分，我不敢確定放著你一個人會不會被人欺負，我不想你受到傷害，我想要保護你……誒，你走快點兒啊，我想早點回宿舍洗澡呢，現在這個時候你媽媽估計都擔心死你了吧。」

  艾燁因為知道我並不討厭他而突然變得開心起來，而我……卻因為他這樣摟著我的脖子而感到很不自在，狂亂的心跳出賣了我，我為此刻能夠與他肌膚相親而欣喜若狂。

  就算是以前跟佟培學長關係很好的時候，我也沒敢去觸碰他，但是現在，此時此刻，我卻不知道從哪來的勇氣悄悄地地靠在艾燁的胸膛上，就算完成這個動作需要我弓下身子有點憋屈我也毫無怨言，艾燁的胸膛有種神奇的魔力，給我一種厚實的安全感。

  在外面跑了一整天的艾燁身體散發著男子特有的汗味和淡淡的麝香，我不覺得難聞，陽剛的味道吸引著我想要更親密的接觸，我想聞著他的男人味就這樣醉死在他的懷抱里。

  艾燁的身上沒有嗆鼻的古龍香水味，也沒有我每天都接觸到的香氛味，艾燁身上的味道是我從來都沒有接觸到過的自然體香，而他的懷抱……溫暖得令我顫怵。

  我怕我沉迷在這樣溫暖的懷抱中無法自拔。

  「嗷，你是不是累了？居然肯為了我這樣的矮子折腰。」對方笑著調侃道，然後放開了摟著我脖子的手走到我前面帶路去了，當他再次回過頭對著我笑的時候——我的眼睛被晃了一下，他的笑容像天上的星辰一般璀璨奪目，又像是太陽般光芒萬丈，讓人無法直視。

  那個笑容一如第一次我見到他對我笑的一樣——是能照亮黑夜的燦爛。

  這樣的笑容讓我……越陷越深了。

  「怎麼辦呢？對艾燁的愛意與日俱增，不怕覺遲，唯恐深陷，我當如何？」

  「你回家的時候注意安全啊，裴牧。」

  我坐進車裡，艾燁依舊站在車門外，我想謝謝他邀請我跟他一起吃飯，但卻不知道該如何措詞而不引起對方的懷疑，我不想讓他知道我對他有見不得光的非分之想。

  「嗯，晚安，艾燁」這是我能想到最正常的語句了。

  突然，在我即將關車門的瞬間，艾燁伸手抓住了車門的上邊沿，然後彎腰，上半身向我傾了傾，寂靜無人的停車場，只有場地外的路燈散發著昏黃的光，那微弱的光芒照射不到我的車裡，艾燁居高臨下地凝視著我，我僵直身體坐著不敢動，背著光的他的臉龐籠罩在一片陰影里有種說不出的美感，他……越靠越近了！

  魅……魅力，艾燁太有魅力了！他不是吞噬日月光華的黑洞，他是吞噬我的漩渦！

  「……」

  「我這人有話就會坦誠地直說，我知道你對人客氣又客套，但對我……我希望你有什麼也跟我直說，嫌我煩就直接告訴我，反正我要說的就是，如果我不是誠心想要幫你的話，我是不可能為你做到這份上的，我之所以管你的事情是因為我真的關心你，也擔心你。」

  我依舊僵直身體坐著不敢動，狂亂的心跳噗通噗通的，好怕他會聽到啊，我感覺得到他靠近我用力地揉了揉我的頭髮，然後往後退了退。

  「另外， 我很喜歡你的發質，很軟。好啦，你回去吧。」說完艾燁就退出去順便關上了車門，縱然心中萬般情緒想要與之訴說，但此刻的我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那些情緒壓抑在心裡揮之不去，我明白艾燁是誠心誠意在幫我，我只能點了點頭然後一言不發地發動車子離開。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開出學校的，回過神來的我立馬將車停到路邊熄了火，然後將頭重重地磕在方向盤上，一隻手緊緊按住左邊胸口，心狂跳到快要死掉了。

  「太愛一個人會死掉嗎？艾燁啊，我感覺自己要死掉了，只願與你纏綿，至死方休。」

  此刻的我滿腦子都充盈著的都是艾燁的聲音，艾燁的觸碰，艾燁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