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查疑案敲山震虎

  從山東回來不久，和珅屁股還沒坐穩，朝中又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軍機章京海升的夫人 「自殺」身亡了。這本是海升的家事，但海升身份特殊，所以乾隆親自過問了此事，朝中大臣也紛紛表示慰問。就在這時，海升亡妻的弟弟一紙訴狀將海升告到了刑部，說他姐姐是被海升打死的。

  

  訴狀到了乾隆手裡，乾隆大怒，命令紀曉嵐負責審理海升殺妻案。海升是首席軍機大臣阿桂的門生，平日裡為人敦厚。案發後，阿桂責問海升，海升訴苦說自己與妻子性格不合，經常吵架。案發當日，兩人又因家庭瑣事發生爭執，在互相廝打的過程中，海升失手將妻子勒死。

  阿桂知道真相後十分惱怒，但眼下木已成舟，海升是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親信，不能眼睜睜看著他遭受厄運。阿桂思來想去，決定出手幫助海升渡過這一難關。他聽說乾隆命大學士紀曉嵐審理此案，便寫了一張便條派人遞給紀曉嵐。

  紀曉嵐與阿桂交情篤厚，見阿桂的便條上書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八個字，心中已然明白阿桂是想讓自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海升一馬。於是，紀曉嵐並不開棺驗屍，而是直接提審海升，對海升說：「你的夫人到底是怎麼死的？」海升哭訴道：「內人性情古怪，經常鬱鬱寡歡，這次不知為什麼想不開，所以才自殺身亡。」紀曉嵐說：「你的妻弟告你殺妻，你作何解釋？」海升回道：「我這個妻弟與我素來不睦，恨不得置我於死地而後快，他的話不足採信，請紀大人明察！」

  草草審問後，紀曉嵐上奏說海升的夫人飽受疾病折磨，確係自殺，而海升的妻弟本來就有點瘋癲，他的話不足為憑。

  乾隆看完奏摺後信以為真，於是就不再深究。哪知樹欲靜而風不止，海升的妻弟再次到刑部擊鼓鳴冤，消息傳到和珅的耳朵里，他覺得事有蹊蹺，遂上奏乾隆說：「海升之妻自殺案恐怕沒有那麼簡單，請皇上發回重審。」乾隆向來信任和珅，於是說：「既然你覺得此案有貓膩，朕就命你重審，還死者家屬一個公道。」

  和珅把案件接過來後，既不提審海升，也不提審海升的妻弟，而是下令開棺驗屍，結果發現海升夫人脖子上的勒痕並非繩物所致，很明顯是被他人殺害，海升有重大嫌疑。

  和珅大喜，立即提審海升，責罵道：「大膽海升，虧你還是朝廷命官，竟敢殺妻瞞報，還不從實招來！」海升辯解道： 「內人是自殺的，我何罪之有？」和珅怒道：「開棺驗屍的結果顯示是他殺，你說你夫人是上吊自殺，可驗屍報告顯示她是被人用手勒死的，事實俱在，證據確鑿，容不得你狡辯。」

  海升也是個明白人，知道矇混不過去，只得將殺妻經過全盤招供。

  案情大白後，和珅上表乾隆，乾隆將紀曉嵐召來痛罵了一頓，責備他說：「朕看你平日聰明絕頂，沒想到你如此迂腐無用，是自殺還是他殺，開棺便知，你卻草草了事，難不成是收了海升的賄賂，所以裝傻充愣？」

  紀曉嵐惶恐道：「臣年老昏聵，請皇上治罪！」乾隆下令將紀曉嵐革職，回家反省。

  阿桂見自己的門生海升已服罪，紀曉嵐被罷官，心中雖然惱怒，卻也無可奈何，還好皇上沒有懷疑到自己頭上來。和珅也知道阿桂與海升的密切關係，但阿桂是當朝第一重臣，所以他並沒有借題發揮去彈劾阿桂。不過，由於阿桂曾上書替海升解圍，也受到了處罰。

  阿桂見和珅日益威脅到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心中不由得忐忑不安。當時，和珅與阿桂都是軍機大臣，阿桂是首席軍機大臣，執掌軍機處。其時，軍機處分為兩派，一派以阿桂為首；另一派是和珅，他本來是孤家寡人，但後來收服了福長安，與阿桂這一派倒也勢均力敵。

  福長安是軍機處學習行走，進入軍機處的時間最短，卻大有來頭。他的父親傅恆是清朝名將，姑母是孝賢純皇后，即乾隆的第一任皇后，因生性恭儉，頗受乾隆寵愛，夫妻感情極深。傅恆在乾隆時期歷任侍衛、總管內務府大臣、戶部尚書等職，授一等忠勇公、領班軍機大臣加太子太保、保和殿大學士等職，逝世後蒙乾隆恩寵，加封為郡王。

  傅恆共有四個兒子，大兒子和二兒子都娶了乾隆的公主為妻；三兒子福康安頗有乃父之風，英勇無敵，是戰場上的一員猛將，乾隆倚之為兩廣總督；四兒子便是福長安。

  與三位兄長相比，福長安既不是駙馬，也不像福康安那樣驍勇善戰。看到兄長們個個身居高位，福長安心急如焚，費了很大的勁才進了軍機處。進入軍機處後，他唯首席軍機大臣阿桂馬首是瞻，向來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裡，王傑和董誥對他很是厭惡。和珅倒是想改善與福長安的關係，但一直苦於沒有好的機會。

  福長安有一個小舅子，其人不學無術，卻一直想弄個官噹噹，於是就求姐姐給福長安吹枕邊風。時間長了，福長安答應為他謀個縣令的職位。福長安思來想去，覺得自己與阿桂關係不錯，不妨找阿桂幫幫忙，沒想到阿桂卻怒斥道：「我是看你父兄的面子才與你結交的，你自己無才無德也就罷了，居然還想給你不學無術的小舅子張羅前程，真是不可救藥！這事到此為止，以後再提，休怪我無禮。」

  福長安在阿桂那裡碰了一鼻子灰，卻敢怒而不敢言。數日後，和珅通過小道消息得知此事，便想藉機拉攏福長安，以擺脫自己在軍機處長期以來的孤立地位。一天，在軍機處辦完公務後，和珅主動邀請福長安到自己府上作客，福長安也知道和珅在朝中的勢力不容小覷，便欣然接受了。

  來到和第後，福長安見和第富麗堂皇，不禁嘆道：「人言和第華貴，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和珅設宴款待福長安，席間，福長安對和珅說：「昔日我依附阿桂，對和大人多有得罪，今日正好藉此機會向和大人賠禮。」說罷便向和珅敬酒，和珅將酒一飲而盡，故意激將道：「我聽說日前福大人求阿桂給你的小舅子謀個縣令職位，阿桂不僅不願幫忙，還把福大人給臭罵了一頓，可有此事？」福長安臉一紅，說：「老匹夫甚是無禮，我早晚要讓他好看。」和珅笑著說：「福大人的三個兄長皆位高權重，地位尊貴，為何要捨近求遠呢？」福長安說：「我的兄長們也沒少幫我的忙，我現在的職位就是他們幫我爭取到的，他們老是勸我要獨立，我實在是不好意思再向他們開口了。」和珅仗義地說：「不就是一個縣令嗎，我來幫你安排。」福長安大喜過望： 「若真能辦成，我當棄阿桂而追隨和大人，以後在軍機處，你我便是鐵板一塊。」和珅笑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是日，兩人盡歡！

  果然，一個多月後，和珅成功為福長安的小舅子謀到了縣令的職位。福長安將和珅請到自己家中，大擺宴席表示感謝，和珅得意地說：「怎麼樣？我和某說話還算話吧！」福長安感激地說： 「和大人一諾千金，如果和大人不嫌棄，我願與和大人結為兄弟。」和珅喜道：「福大人是皇親國戚，和某求之不得呀！」

  自此，和珅與福長安結為死黨，二人經常稱兄道弟，關係密切，把矛頭一致對準以阿桂為首的軍機大臣。後來，和珅又奏請乾隆讓福長安代替自己任戶部尚書，戶部乃是肥缺，福長安因此對和珅更是感激涕零。

  後來，嘉慶曾試圖分化福長安與和珅的關係，但福長安執意追隨和珅，一門心思地維護和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