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過去式

  喬意凝忘了自己是怎麼離開醫院的了。

  她的神情恍惚，腳步也有些輕飄飄的。

  計程車司機在連問了她好幾次後，她這才回過神，將自己現在住的地址報給了他。

  不過這裡是醫院，對於她這樣的情緒，司機倒是見怪不怪了，也很快發動了車子。

  喬意凝又回到了房子中。

  她甚至連衣服都沒有換，就這麼穿著衣服躺了下去，閉上眼睛。

  黑暗中，她好像又聽見了商冕跟她說的那些話。

  ——喬意凝，人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任。

  

  ——否則我不會對你客氣。

  喬意凝應該感到高興的。

  畢竟這的確是她自己做出的選擇，而她想要看見的，就是他喜歡上另外的人，能夠擁有……新生活。

  如今看來，他好像真的走出來了。

  從他們的過去。

  只是她好像被困在了裡面。

  腦海中除了今晚商冕跟她說的那些話，還有以前他們發生過的事情。

  一件件，一幕幕。

  但喬意凝知道，這些回憶很快就不會有人記得了。

  隨著自己的……死亡。

  這麼想著，喬意凝似乎還真的嘗到了死亡的味道。

  那真的是一種味道。

  她舌尖和口腔都能感覺到的，一種苦到讓人想反嘔的味道。

  但喬意凝一點也不覺得害怕。

  因為她看見了她的爸爸媽媽。

  他們是在他們以前的家裡。

  那個後來被人當做是城市的棄兒，被冠上「髒亂差」的名字的陽芒街。

  她爸爸曾在那裡的便利店給她買過世界上最好吃的冰淇淋。

  她媽媽會用廢棄的礦泉水瓶做成一個小噴壺，讓她用來澆溉陽台上的花。

  每到傍晚，爸爸下班回來之前，媽媽會做好可口的飯菜。

  是甜甜的糖醋排骨，是綠油油的青菜，是如同牛奶一樣的魚湯……

  但這些如今到了喬意凝的口中，卻都變成了一片苦澀。

  讓人難以下咽。

  她也不想要那些東西。

  她只看著那如同幻影一樣的兩個人，告訴他們，把自己帶走吧。

  她想要跟他們在一起。

  哪怕是死亡。

  但在另一個世界裡，她依舊可以做他們的女兒，依舊可以……無憂無慮。

  可是喬意凝說不出話來，也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然後，她聽見了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她知道那是來自於現實。

  但她不想醒來，也不願意睜開眼睛。

  直到她聽見了樂樂的哭聲。

  那是她的……女兒。

  也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後唯一的牽掛。

  喬意凝的眼淚也忍不住掉了下來，然後，她緩緩睜開了眼睛。

  「醒了！」

  南青妍立即站了起來，也去招呼旁邊的人，「樂樂你快看，你媽媽醒了！」

  聽見聲音，樂樂也立即上前來，用力的抓住了她的手！

  「媽媽……」

  喬意凝依舊說不出話來，只努力動了一下手指，算是回應了她的話。

  然後，她的視線又緩緩落在了房頂。

  這裡是……醫院。

  「你發燒了。」旁邊的南青妍說道，「你這樣真的是太危險了！還好……」

  她想說什麼，但話到了嘴邊她又咽了回去，再繼續說道，「還好我今天正好過去，要不然的話就你們孤兒寡母，怎麼辦？」

  喬意凝只笑了一下。

  但那笑容卻沒有讓南青妍感覺到半分的寬慰。

  相反，她的眉頭忍不住皺的更緊了幾分。

  頓了頓後，她才問，「所以商冕……已經搬走了？」

  喬意凝點點頭。

  「他倒是爽快！」南青妍在她身邊坐了下來，牙齒咬緊，「聽說他還跟謝小姐交往的很順利？我這段時間都看過好幾次他們兩個在一起了！」

  「這該死的男人，之前在你面前裝深情裝的多像？轉眼間就跟其他女人你儂我儂了，真的是沒有良心！」

  話說完，南青妍也轉頭看向她，「不過他這態度變得也太快了，你難道就沒有懷疑什麼嗎？」

  喬意凝一愣，但很快又搖搖頭。

  「算了算了。」南青妍又擺擺手，「不管怎麼樣，他現在已經成為過去式，既然這樣的話，那你現在是不是可以安心接受治療了？」

  喬意凝只笑了一聲。

  然後，她努力吞咽了幾下後，看向旁邊還在盯著他們說話的樂樂，「我沒事，治療什麼？」

  南青妍還想說什麼，但考慮到樂樂還在旁邊，她到底還是沉默，隻眼神詢問喬意凝。

  後者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看見她這個回答，南青妍總算是鬆了口氣。

  她也沒再忍住，「我出去抽支煙。」

  話說完，她也不等喬意凝回答，直接起身走了出去。

  剛走出病房門，她就看見了站在那裡的人。

  她先是一愣，然後抿唇，「你不進去？」

  他只看了她一眼，不回答。

  南青妍也知道自己問了一句廢話。

  他要是願意進去看的話，就不會在她醒來的第一瞬間跑出來了。

  南青妍忍不住把手上的煙點上。

  但剛抽了一口，旁邊的人已經將煙搶了過去，再指著對面禁菸的標誌。

  「草。」

  南青妍直接罵了一聲。

  「好好照顧她。」

  丟下這句話後，他也轉身。

  南青妍原本還以為自己經歷了這些年，早就已經鐵石心腸了。

  但在看見他背影的那一刻，她的眼眶還是忍不住紅了起來。

  她很快又仰起了下巴，強迫自己將眼淚咽了回去。

  又緩了好一會兒後，她才回到了病房中。

  喬意凝已經又睡著了。

  樂樂就安靜的坐在她的旁邊，明明還是稚嫩的臉龐，但此時她卻是那麼乖巧，就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的看著喬意凝的手。

  南青妍猶豫了一會兒後，說道，「樂樂，我先送你回去好不好？這裡是醫院，你不能待久的。」

  「那媽媽呢？」

  「你媽媽還要住幾天病才會好。」

  南青妍原本還以為自己得說好一會兒樂樂才會聽自己的話的。

  但沒想到樂樂只沉思了幾秒後就乖巧的點頭，「好，我先回家。」

  「那南阿姨，麻煩你照顧好我媽媽，可以嗎？」

  「好，你放心吧。」

  樂樂沒再說什麼，只小心翼翼的湊上去，在喬意凝的手背上親了一下，再輕聲說道，「媽媽，我先走啦，明天再來看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