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共白頭

  尋常的一句話如同一顆石子投進平靜水面，掀起千層巨浪。

  

  眾皆譁然。

  但見一身明黃色龍袍的中年男子緩步走來，他神情平靜無瀾，嘴唇微微抿著。

  當許氏看清那張臉時，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她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什麼恐怖的鬼怪一般。

  「你……你……」

  許氏上下牙齒打顫。

  來人，正是陸景。

  陸華臉色驟變，雙腿一軟，直接跌倒在地，「啊啊！！鬼啊！鬼！」

  他連滾帶爬躲到許氏身後，「母后，有鬼。」

  「陛下……」

  許氏艱難的咽了口唾液，突然想明白了，「這一切都是你的陰謀是不是？目的就是為了徹底剷除兒臣妾和華兒。」

  陸景道：「孤本以為你能懸崖勒馬，沒想到你竟一錯再錯。」

  許氏全身顫抖，喉嚨中乾巴巴的擠出幾個含糊不清的音節。

  陸華臉色慘白，「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父皇……父皇……兒臣知錯了，求父皇饒了兒臣吧。」

  許氏四肢冰冷，身子如墜冰窖，從內到外透著寒意。

  沒有希望了。

  一切都沒有希望了。

  「哈哈哈哈哈哈！」

  許氏仰首瘋狂大笑，她唇色鮮紅如飲血，七寸護甲金光閃閃，整個人透著一股猙獰的癲狂。

  她輸了，輸得徹徹底底。

  多年籌劃，如今落得一場空。

  陸景聲音擲地有聲，「皇后和太子弒夫殺父，著廢陸華太子之位，暫時收監。皇后打入冷宮。」

  侍從上來，「皇后娘娘，請吧。」

  許氏臉色慘白，眼眸執拗，她走上幾步，「阿景，請你看在多年夫妻情分上，給華兒一條生路吧。」

  陸景定定望著許氏。

  皇后形容狼狽，背脊卻挺得很直，她道：「阿景，我求求你了。」

  陸景別過臉，「將皇后押下去。」

  許氏垂眸，深一腳淺一腳從他身邊過去。

  陸景微微凝滯，她身上有股他最喜歡的花香。

  清新淡雅，是瓊花香。

  他扭頭望著許氏淒涼的背影越來越遠。

  清風拂過，他心中五味雜陳。

  陸景將皇后和太子一黨勢力連根拔起，牽扯出不少重兒臣。

  皇后倒了，有關臣子為了保命，紛紛如實拿出皇后以權謀私的證據，最後匯總了八個罪狀。

  其他臣子，見狀，更是口誅筆伐，要求誅殺皇后和廢太子陸華。

  船沉眾人踩。

  樹倒猢猻散。

  陸景最終還是留了許氏和陸華性命，母子二人，一個幽居冷宮，一個禁足蓮心閣，終身不復相見。

  短短十日，陸景仿佛蒼老了十歲，兩鬢斑白，滿頭落雪。

  御書房。

  陸景將奏摺放在一側，吩咐道：「召楚王和楚王妃進宮。」

  李公公亦是道：「這次能順利剷除皇后和太子勢力，多虧了楚王妃。」

  其實，上次趙靈將許氏寫給慕容微的信給陸景時，他已然萌生了廢太子之心，只是……他對許氏尚有情誼，一直在給她機會，希望她能迷途知返。

  可惜，她一錯再錯，終究不能回頭。

  下午，趙靈和陸淵雙雙進宮。

  陸景掃了趙靈一眼，「慕容微的孩子，果然是聰明伶俐。」

  趙靈吐吐舌頭，「兒臣婦不過是希望陛下能儘快看清楚皇后的真面目罷了。」

  陸景道：「小丫頭，許氏她差點害死孤，你將孤從鬼門關拉回來，你說，你想要什麼？」

  那日，皇后的確將陸景悶暈過去了。

  而趙靈聽聞陸景駕崩之後，一臉震驚，自己偷偷溜進皇宮，仔細查看之後，發現慕容景不過是休克，並沒死。

  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他救活。

  陸景醒後，對許氏失望之極，決定將計就計。

  趙靈道：「若是要些普通黃白之物，陛下定然覺得兒臣是個俗人。若是兒臣說要天下太平，國泰民安，倒顯得兒臣過於清傲。」

  趙靈笑盈盈望著景帝，「陛下給什麼，我就要什麼。」

  陸景笑，「真是個伶牙俐嘴的小丫頭啊。老五，你以後可慘嘍。」

  陸淵抿唇一笑，溫聲道：「自己的娘子自己寵。」

  陸景略微思索，「不若這般，孤封你為一品誥命，金銀無數，再加上，」

  陸景扯下腰間的令牌，「這是孤的令牌，有此令牌如孤親臨，不僅自由出入皇宮而且可以免死一次。如何？」

  趙靈笑嘻嘻的接過來，「那兒臣卻之不恭啦。」

  她要的就是陸景的令牌。

  二人走出御書房，趙靈拉住陸淵，將金牌遞給他，「給你。」

  陸淵奇道：「此乃父皇贈予你的，你為何要轉贈於我？」

  趙靈笑嘻嘻，「這令牌可以免死，你身處朝堂之上，更危險，所以還是你留著吧。」

  陸淵按住趙靈的肩膀，神色認真道：「靈兒，這是免死金牌是父皇送給你的，你留著，不要給我，以備不時之需。」

  趙靈默默塞進袖中，不說話。

  淺綠色的斗篷上有潔白雪粒，很快融入斗篷上。

  微雪。

  趙靈仰首望著陸淵，「陸淵，如果有一天我不愛你了，你怎麼辦？」

  陸淵道：「不管你愛不愛我，我都一如既往的愛你。」

  「你傻啊？」

  陸淵的聲音悶悶的落在雪上，「如果你不愛我了，那一定是我做錯事情，讓你難過了。」

  趙靈腳步微微一凝，「那萬一，你沒做錯事情，是我做錯事情了呢？」

  陸淵道：「你做錯什麼事情了？」

  趙靈垂眸不語。

  她拍拍陸淵的胸膛，「我們就別提這些沉重的話題了。」

  陸淵像個孩子般執拗的望著她，「你話中有話。」

  他知道，趙靈若是想要救整個鳳凰族，必須引出長生泉，解除封印，則需要愛人的心頭肉。

  他陸淵的心頭肉。

  趙靈挎著他的胳膊，頭歪在他肩膀上，打了個哈欠，「我有點累了。」

  「馬車就在外面停著，待會睡一覺吧。」

  「嗯。」

  趙靈閉上眼睛。

  不想讓陸淵看見自己泛紅的眼眶。

  愛人和族人，難道不可以兩全嗎？

  她心頭泛起絲絲針扎般的疼痛。

  雪勢漸漸大了，大雪紛紛揚揚，薄薄覆了一地。

  陸淵和趙靈腳印錯落有致，逐漸被大雪掩蓋。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